利昂娜记得,马布里特是在贝尔托特变身的那时候,及时把汉吉推下一口井中,自己被爆炸波及……但是,他没有活下来吗?
就连利昂娜自己都不敢置信,在此之前,她竟然都没有意识到,马布里特注定会死在贝尔托特的变身爆炸中。
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呢?她为什么还以为……马布里特会在这场战役中活下来,在往后的日子里,还是一直追随着汉吉做研究,一起走下去呢?
直到此时,她才惊诧发现,原来那个总是埋怨上司胡来,追在后面收拾残局,爱操心的人……不在了。
利昂娜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紧紧捂住了嘴巴,忍住哭声,这一天所流的眼泪,比她以往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多。
汉吉看见利昂娜这般悲痛,有些莫名,也更加痛心。
可她没有时间去悲伤,马布里特可以说是她最得力也最亲近的部下,其实没有多少人能受得了她,她自己也知道,只有那家伙……总是时刻在身边照顾自己。
她掉落井里的瞬间,只来得及最后再看一眼他的脸,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然后热浪在头顶上像燃烧的火焰,等她爬上来的时候……
可她连去找到马布里特遗骸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调查兵团从来都是这样,每一次同伴离开,都无法好好道别。
……有太多人都死去了,为了朋友,为了家人,为了梦想,为了抱负,为了人类。大家要不断前行,内心的伤痛都还没来得及愈合,就又会添上一道新的伤疤,没有时间去治愈,没有时间去停下来,直到有一天,自己的躯壳也完全被摧毁,在别人的心上再留下伤痛。
利威尔半蹲在地,已经做好了给埃尔文注射的准备,趴倒在地的艾伦还是不死心。
他在汉吉他们赶来之前,就因为争夺针剂的事情被利威尔揍了,现在却还敢抓住他的脚踝,试图用艾尔敏对梦想的追求来说服他,被弗洛克一把上前制止了,也还是不放弃地道:“我脑子里只剩下给妈妈报仇……消灭所有巨人……诸如此类充满恨意的东西……但是他和我不一样……艾尔敏并不只是在战斗而已!他依然在追寻梦想!!”
梦想,艾尔敏的梦想跟战斗的目标,比在场所有人都更要高尚。
肯尼说过,如果人不去沉醉一样东西,就无法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坚持。每个人都是这样,如果不抓住什么,根本无法坚持内心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她也是一直抱着仇恨,才走到今天的。
然后自以为是耍些小聪明,最后搞砸了。那些怀抱梦想、有信仰的人才值得活下去,但放眼望去,这残酷到让人时时无法坚持下去的世界……
活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利威尔让大家离开屋顶,所有人都不愿意就此放弃那两人,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不管谁看都知道该选择谁,这种情况下感情用事根本于事无补。
其他人都飞远了,利昂娜站在原地不动,她定定地看着利威尔:“我要待在这里,跟兵长一起。”
利威尔自告别地下街后,就不曾这么狼狈过,他此刻的神情比平时还要阴沉可怕,冷冷道:“不需要。”
利昂娜心被刺痛,看到利威尔这么一副疲累不堪,还要强撑着的样子更是心疼。她知道,他早就精疲力尽,即使刚才没有被艾尔敏跟埃尔文的事情绊住脚,他也没有力气再去追杀吉克了。
利昂娜上前了几步:“我不走,我要陪着兵长一起面对。”
埃尔文总是把艰难的决定强塞给他,利威尔的心里有很多痛苦挣扎,每一次他面对部下跟同伴的死亡,内心有多痛苦,她都知道。
可她,刚才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逃跑了,让他一个人去战斗,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她明知道兵长一个人,走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了多远,却还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抛下了他。
利威尔听到利昂娜这句话,心里震荡一瞬,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从来都是被人依赖跟随,那些人把期许寄托在他身上,砍杀兽之巨人也好,决定针剂的事也好,都是埃尔文那家伙的主意。
他也可以选择拒绝,但除了他,谁又是最好的人选?有些事只有他能做到,曾经那些说要陪着他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很强,但他无法强到保护所有人,埃尔文也倒下了,他们这个队伍还能走多远?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利昂娜刚才在墙外的行为很失望,可却是事实。
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利昂娜就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离开他,不管有什么理由,在哪种情况下都不应该。
利威尔转过身,闭了闭眼,似在平复心绪,语气仍是淡漠,道:“我说了,不需要。”
利昂娜看见他这种态度,知道自己在逃避砍杀吉克的这件事上,肯定是伤了他的心。可即使他恨死自己,不再搭理自己,她也一样会爱他。
利昂娜抬手从制服内袋里,拿出装着脊髓液的瓶子,递到他眼前。
“兵长。”利昂娜放低了声音,“这是我刚才去追赶兽之巨人,拿回来的东西。只要喝下这个,就可以变身成巨人。”
“?!”利威尔瞪大双眼,猛地抬头看向她,满脸惊异,“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曾经猜测过,柯尼村子的人,都被变成巨人的可能吗?很可能跟兽之巨人有关,所以我才会去追赶他们,从他那里拿回来这个。”
刚才发生那样激烈的冲突,就是因为情况不允许,只能选择一人,大家陷入两难。利昂娜现在却突然说,还有同时能保住艾尔敏跟埃尔文性命的可能,利威尔怒极,立刻揪过了她的衣领,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那兽之巨人呢?!他在哪里?!你把他带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