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朝皇都临安城郊外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处破破烂烂的尼姑庵。
暮霭沉沉,夕阳映红了半边天,浮云被晕染的层次分明,小山上树林重重,绿意盎然。
庙宇坐落在靠近山顶的林子里,灰墙黑瓦,树影婆娑,三面环绕着翠绿的竹林。
整座尼姑庵灰扑扑的,像个蒙着厚厚尘埃的荒宅子,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证明这里尚有人在。
寺庙后院,一个身着棉布灰衣的女子坐在粗糙的石桌边,握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普普通通的白色瓷杯,里面的茶水清亮亮的,没什么色泽,也没有热气冒出来,只是一杯泡的没了滋味的冷茶,却被女子喝出了贡品的姿态。
女子面容秀美,气质清冷,如月如雪,霁月风华。
烟霞浸染长天,夕阳如同散发着莹润光晕的美玉,缓缓向着山头藏去。
美景美人,天地空旷辽远,一派祥和宁静。
却在此时,林子里惊起阵阵飞鸟。
展翅声和鸣叫声给泼墨一般宁静灰白的庙宇添了几分生气,却也打破了原本的幽静。
“姑娘,姑娘。”
咋咋呼呼的稚嫩女音由远及近,石桌边的女子闻声转眸,很快自小拱门外冲进来一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
与这素淡的尼姑庵全然不同,小丫头一身鲜亮的红衣,行动间风风火火,整个人朝气蓬勃。
头上的双丫髻随着她的跑动一晃一晃的,上面没有亮眼的发饰,只有和衣服一样鲜艳的红色的头绳,随着她的跑动一甩一甩的,添了几分俏皮活泼。
小丫头一张脸白净可爱,因为奔跑显得红扑扑的,头发被她跑的有几分凌乱,有几缕乱发贴在她微微汗湿的脸颊上。
小丫头的脸颊如同被染了海棠红的白包子,粉嫩鲜活。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一呼一呼的,气喘吁吁,一副累惨了的模样。
“姑娘,呼,姑娘,”鱼鱼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边喘气边锲而不舍的叫着自家姑娘。
“不着急,慢慢说。”
灰衣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杯子,随手倒了杯茶放在鱼鱼面前。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给丫头斟茶的不合礼数,只是平平淡淡的顺手为之。
骨子里透着的优雅和韵致令人沉醉,即便她身着最普通的布衣,也遮掩不住自内而外散发的良好教养。
鱼鱼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各种出格举动,十分自然的端起茶杯一口闷了。
放下杯子抚了抚心口,过了一会儿,鱼鱼才感觉快跳出来的心脏缩回去了几分,她今天可是从城里一路狂奔回来的,再强悍的体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又忘了用轻功了?”灰衣女子支起下颌,眼尾微挑,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促狭。
“是哦,”鱼鱼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声音之响亮,让云清都替她的额头感觉到生疼,这丫头被她养的这般马虎,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倒是个难得的真性情,当身边充满阴谋算计的时候,与这样的人相处会让人觉得分外轻松畅快。
“什么事把我们鱼鱼急成了这副模样?”云清语气平淡,幽如冷泉,和她本人一样沉静清冷。
鱼鱼揉着发红的额头,终于喘匀了气,立即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本性,语气里满是激动喜悦,“姑娘,姑爷回来啦。”
说话间双拳紧握,脚下轻弹,只差蹦起来一飞冲天。
鱼鱼双眼晶晶亮的看着自家姑娘,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好事。
“哦?”灰衣女子眉头一挑,微微诧异,她还以为会躲的久一点儿呢。
不过,按照当今皇帝对武将的容忍程度,这个时间回来倒也合乎情理。
最近忙着离开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其他消息,大将军班师回朝这么重要的事她都给忘了。
“姑娘,姑爷回来了。”鱼鱼不死心,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她就不信姑娘一点也没兴趣。
“听见了,坐下歇歇吧,”云清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眸底没有一丝波澜。
“啊,姑娘你一点都不开心的吗?”鱼鱼嘟嘴,大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委屈二字。
“开心什么?”云清短促一笑,微一侧眸,灰扑扑的衣服被她穿出了冰雪一般的味道,干净而冷冽。
“姑爷回来了,姑娘就可以回侯府了呀,不用再待在这里受苦了。”
鱼鱼真的替云清开心,她们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也该回去了,怎么说姑娘也是世子夫人。
云清低头饮茶,摇头失笑。
她还不了解这小丫头的脾性,不过是觉得待在尼姑庵里闲的长草,想换个地方找乐子而已,可不是真的在乎什么侯府和劳什子的世子夫人头衔。
恒昌侯府热闹归热闹,是个看戏的好地方,可却不是个人待的好地方,好好的人到了恒昌侯府,都会变成腐烂的臭虫。
恒昌侯府但凡有一丝可取之处,她怎么可能任由应夫人摆布,来这荒山野庵里躲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