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却又不进去。
苏妮走到他身后,刚想喊他,结果他恰巧往后退了一步,正踩到她的脚上。
于梓杨迅速转身,一副想要道歉的着急模样。
苏妮拍了拍他肩膀,手指了指,示意他去楼上说。
回到客房,于梓杨就着急问:“我刚是不是踩到你了,你的脚疼不疼?”
她摇头。
“看来,温柔这种性格,也是会遗传的。你爸妈,都是很温柔的人。”他轻笑着,眼神眸润清亮。
苏妮不知道刚刚爸妈在厨房说了什么,会让于梓杨这样感叹。
他的言下之意,你和爸妈都是温柔的人。
但“温柔”是一种最容易被本人忽略的特质。
就像,你觉得于梓杨也很温柔,可他自己也许并不察觉。
“你也很温柔,所以也是遗传的?”
心里想着,竟然直接问出了口。
“又开始好奇我的事了?”说着,他垂了垂头,细软的头发遮盖了半张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依然是这样的回答。
上次问他养的第一只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岔开的话题。
虽然苏妮明白,这些话题也许是于梓杨的禁区。
禁区一直不允许通行,无人踏足,那只能藏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雨滴砸落地面,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白,是闪电,接踵而来的是轰鸣。
苏妮猛地双眼紧闭,蹲下身子,握住自己轻颤的左手,调整着呼吸。
见她这般情况,于梓杨也看出她的不对劲。
“你是害怕打闪?还有雷声?”
“不害怕...只是很不喜欢。”她紧咬下唇,硬是挤出这几个字。
闻言,他起身,把窗帘拉上,一边拉一边摸着窗帘的材质,研究遮光性。
从高二见到他的那天起,他一直都很爱笑。
不可否认的是,于梓杨的笑容如清茶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可他真的事事如意?
显然也不是,即使和家里闹到现在的地步,他依旧选择把那份压力藏匿起来,软肋和脆弱绝不展示。
“是啊,我很好奇。”
如果她的好奇能让他宣泄一些压力,那她愿意当一个不发声的倾听者,大胆地闯入一次你的禁区。
“所以高考之前,现在,你愿意说吗?”
意料之中,他再次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男孩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之前和我说过,很羡慕我。但其实,我也很羡慕你。”
“你父母能给予你的温暖,是我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当然,这些温暖我也曾经拥有过。”
那一晚,客房中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倾诉者讲述了一个关于“错换人生”和“换回后”的故事。
没错,于梓杨有过一段“错换”的经历。
但“被找回”之前的他,和你一样,有着深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他说,他的妈妈是一名医生。
在他6岁那年,在执行救援任务时,感染去世。
他的爸爸不久后也出了车祸。
几乎同一时间,于家上门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而他为了筹钱给爸爸做手术,答应回到了于家,之后他才开始成为“于家少爷”。
讲完这个故事,屋内又陷入了沉寂。
于梓杨说,去年为了给他爸爸凑钱做腿部的康复,他出去外面给别人做家教,教初三的化学。
今天,他其实也是刚从家教那边回来。
“如果不介意,明天我帮你去一次。”
对于她虽然是文科,但是对于初中化学的知识,她还是有所把握的。
“不行,那样会耽误你复习。”于梓杨断然不赞同。
“你既然答应给别人补课,也该有个好状态,如果这样的状态去上课,学生的课也没办法保证质量。”
怕他不放心,苏妮又说:“只是上一次课,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最后,他推辞不过,无奈着答应了苏妮的提议。
借着昏黄的灯光,你能看到,那个低着头的少年,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即便如此,他的肩膀依旧可以看出来在轻轻颤抖。
「同学们,其实死亡本身并不可怕,比死亡更难接受的,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们死去。」
老师说的话很对。
但他们正处在一个幸福的年纪,没有经济压力,亲人健在。
对这些观点虽然认可,但却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始料不及的是,有些人早在6岁就已经经历过这些事。
这又是什么概念呢?
苏妮的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字的答案。
被迫成长。
她的双手毫无意识地靠近于梓杨。
等意识到这一点时,双手停滞在半空中,这个肢体语言,传达出的信号是:
想要拥抱。
为什么?
不因喜欢,而是心疼。
“于梓杨,没有人能一直坚强。有时候,你需要释放一下心底的压抑。”
“哭,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可以舒缓压抑的情绪。”
这是苏妮在曾经挣扎的夜里,悟出来的道理。
旁人再多的安慰,最后也要他自己能度过那道坎。
“我明白,我只是,真的真的..”
没等他说完话,橘子香的拥抱落在他怀着。
他哽咽着:“很想他们。”
她下意识搂他更紧:“嗯。”
静谧的屋子里,间断性传来男孩的抽泣声。
收回拥抱,她伸过手抽了两张面巾纸擦干他眼角的泪。
渐渐的,他抬起头:“谢谢。”
他眼睛红了,鼻子红了,耳朵也红了。
待他平复许久,她糯声问:“化学教材在哪?”
“在你的左手边,我的书包里,你直接拿就可以。”
苏妮从他的书包里找到了那本物理教材,她也不想打扰他休息了,况且还有备课。
两人道了晚安后,苏妮就回到自己房间。
她拿着化学书回到屋里翻阅着,一边看教材,一边在网上查阅相关资料。
手机消息音提示响起。
「猫我已经带回家了,明天我给他送回去?」
「嗯,谢了。」
「woc,杨哥好像察觉出我不对劲了。」
「你们在聊天?」
「对啊,他给我打电话,在说猫的事。我可没告诉他,我知道你们今天的事。」
「啥?我们没事啊?他病了,我正好遇到。」
「对啊,这不就是你们今天的事吗?」
「不然还有啥事?」
顿时心虚的某人,吨吨吨地又灌了半杯水。
「你现在还是少跟他说话吧。」
「为啥?」
「说多错多,他太聪明了,你容易暴露。」
「那我也不是傻子呀!」
......
两分钟后。
「嗯,你聪明,他更聪明。」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我要谨言慎行。」
摁掉和林傻子的聊天对话,苏妮长舒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