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上的字简洁明了。
看来他早已经知道了。
确实，竞赛得奖在年级中传得很快。
于梓杨的成绩苏妮也已经知道了，她发自内心替他高兴。
唯一的遗憾，应该就是自己不能再继续冲刺国赛。
那天，江学长说得确实在理。
竞赛场上，越是往上走，越是“天赋”的拉锯战。
无论是哪个科目都如此，往往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
她低头，在那行秀逸且遒劲有力的字迹下，写下——
「谢谢，恭喜进入国赛～」
「你看上去不开心？」
原来她情绪外露这么明显吗？
在那一秒，她顿感疲惫，心生苦涩。
「没有，只是在想些事情。」
「愿意分享一下吗？」
苏妮像是呆滞了许久，脑海里飞速措辞，却久久没能下笔。
就在她苦恼之际，对面又递来一张纸条。
「我们出去说怎么样？」
苏妮放下纸和笔，轻轻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漫步在清幽的校道上。
“其实，就算没有国赛的直接保送，也可以申请加分的资格。”
于梓杨侧身垂眸，话语间夹杂着温柔的抚慰。
“我知道。”苏妮吐出了简单的三个字。
“是因为落差感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许久，沉默到这条校道已经走了快一半，他才听见少女轻如蚊地嗯一声。
“我们都控制不了最后的结果走向，但过程努力了。”他声音放很轻很轻。
“其实，我不是因为过程感到遗憾。只是，有些事实，到现在也必须承认。”
苏妮犹豫着，接着轻声问他：“于梓杨，你对化学是一种什么感情？”
少年有些诧异，但很快，他就正了正神色，耐心道：“起初，它是我达成目标的必经之路，再后来接触的时间久了，也就越来越喜欢了。”
“那和钢琴相比呢？”
瞅见身侧的小姑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气，他嘴角笑意扬起。
“唔...在我看来，它们不属于同一类，所以也没有可比性。”
“可是，化学和钢琴不都是你的爱好吗？”苏妮很是不解。
或许是她纠结的模样过于可爱了，他眉眼弯弯，笑意更是多了几分。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苏妮，你有想过你将来要从事什么职业吗？”
于梓杨话题一转，让她原本沉闷的情绪回暖了起来。
“还没有。”
“我从很早很早，确切来说是10年前，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钢琴家？”
“不是，是医生。”
不觉间，两人已经把这条校道走了个来回，就算没有过多的话语，却很默契地走进一个僻静的凉亭坐下。
凉风微醺徐徐，身旁的男生声音清脆动听，如同他弹奏着的黑白键，流淌着美妙的旋律。
她没有搭话，默默倾听着他述说的一切。
“所以，我需要学好化学，为学医打好基础。”
“那钢琴于你而言呢？”
“钢琴啊...”于梓杨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会一直弹下去，但不会把它作为职业。”
“喜欢是一种动力，渴望也是一种动力。你属于前者，而我是后者，后者比前者多的一种东西，叫压力。”
压力？
学神也会有吗？
“所以，你的压力是？”
“毕业以后告诉你，怎么样？”
不管是喜欢还是渴望，于梓杨在钢琴和化学上，都是有天赋的。
而她没有，就是因为没有过人的天赋，她必须“抢跑”。
别人学高一的数学，她学高二的数学。
别人学高二的，她提前学高三的。
但是人总是会有一个极限，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若是等大家追平她的速度，她也就慢慢没有了“抢跑”的优势。
她瓮声瓮气说着，这也是苏妮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心底话。
听完苏妮的话，于梓杨提出了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
“既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为什么一定要走保送这一条路呢？”他轻捏着手边的泛黄落叶，“高考，才是绝大多数学生走的路。”
是呀，她都懂。
“苏妮，你要先接受平凡，然后，努力出众。”
她像是当头被闷棍一敲，敲醒了原本禁锢死的想法。
苏妮不自然地握紧奶茶杯，小声重复着那句“接受平凡，努力出众”。
逐渐的，那双黯淡的眸光里有了微弱的亮光，她不断沉默地消化着这句话。
“奶茶是买来喝的，你不尝尝？”见女孩傻愣出神，他好意提醒。
回过神来的苏妮：“诶，不好意思。”
“听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喝甜的东西能平复一下心情。”那双茶色眸中氤氲着薄雾似的浅笑。
他言语温柔体贴，鼻息间永远带盒淡淡的微笑，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间皎月，是掠过春日暖阳，沾染上温度的一道清风。
“好喝吗？”
“太甜了。”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爽朗大方。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随着他一起上扬着。
甜的东西，好像确实能让心情好一点。
见他竖起右手的大拇指，苏妮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我小时候，通常做完这个手势，对方会回应一个相同的手势。”
“是有什么含义吗？”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一种...特殊的加油打气的方式？”
借着阳光下的洗礼，苏妮有模有样学着于梓杨的动作，“这样？”
“对了，要不要再来一次？”不等她回答，他率先一步做了手势。
对面的女孩回以同样的手势。
凉亭里，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一瞬间，恍若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只有那不言而喻的会心一笑。
还有那颗心，在胸腔乱跳着。
谢谢你，于梓杨。
“诶？我说杨哥在哪呢，原来你俩偷摸着来这儿约会了！！”
“妮妮？哥？你们怎么在这？”
刹那间，粉红泡泡咻一下被戳破。
“我们从图书馆出来转悠几圈，刚聊到之前期中考的卷子。”
苏妮趁着嘴快，胡编乱造了一番。
“中午吃什么？听说饭堂二楼新推出了酸甜排骨，很多人吃。”
于梓杨比她聪明多了，不经意间就转移了话题。
那语气轻描淡写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和紧张脸红的某妮形成鲜明对比。
绿茵校道上，四人背影渐渐远去，恰巧广播里响起音乐。
“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
“那样的唱着那一年的歌”
“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
"足够我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