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我哥真弹错了？”
苏妮摇摇头：“不是弹错，开场时弹的确实是《即兴幻想曲》，但在节奏转换处过渡到了另一首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
“嚯，这还是钢琴曲串烧？”
究竟是“原本就是串烧”，还是“临时起意”？
这个答案只有于梓杨自己知道。
如果原本的安排就是串烧，报幕又为什么只提到了一首曲子？
其实每个人对于音乐都有自己的理解。
就比如眼前这种所谓的“钢琴串烧”模式，6年前的你， 也是这种模式的爱好者。
她的母亲会笑着抚摸她脑袋：“怎么弹着弹着又跳到另一首了？”
苏妮：“我发现，这段节奏真的好适合串接！不同风格的钢琴曲以一个过渡连接，竟然真的可以合到一起！”
她眸光闪烁：“这就像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在，唔，在跨时空对话！”
思绪转念间，早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回忆的牵制下开始隐隐作痛。
同时，苏妮的左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妮妮，妮妮，你怎么了？”
她抬起右手按住颤抖着的左手，试图将自己失控的节奏拉回正轨。
“没事。”
场内掌声雷动，都在为这场精彩的表演尖叫呐喊着。
而在这嘈杂的现场环境中，你抬眼间对上的是一道带有探究的目光。
他看的方向是？
是她自己的错觉吗？
艺术节圆满落幕。
演出散场后。
“哥，这呢这呢！”黄冰忙挥手，“哎呦可以呀哥，都已经是全场焦点了还玩钢琴串烧。”
“啧啧啧，您也真是太会了。”
于梓杨走到两人身边，挑了挑眉：“你还能听出来串烧？”
黄冰尴尬一笑：“咳咳，我虽然不懂，但我们家妮妮懂！”
苏妮：隔这卖队友呢？
男生似乎一愣，但只是一瞬，接而眸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溢满。
“哦，所以你是抄作业？”
“啧，心机boy还不承认。”
不远处，林铮有模有样挥手，“冰冰！”
黄冰眸光有些不自然，急促开口：“那个，各位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见黄冰要溜了，林铮狗腿子跟着撒腿就追。
“跑什么啊，诶，你等等我！”
苏妮：......
于梓杨：......
“看来能治住她这张嘴的，还得是你们班长。”
“嗯，确实。”
苏妮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想要继续和于梓杨说几句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那个——”
又是同一时刻。
“你先说——”
嗯，这气氛，好像不是一般的尴尬。
“谢谢。”
“啊？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听了演出。”于梓杨瞧着苏妮，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也谢谢你告诉我妹妹，那是钢琴串烧。”
在这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她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
“那个串烧，是临场发挥吗？”
少年摇头淡笑：“当然不是，我练习了很久了。”
苏妮诧异：“练了...多久？一个月？”
“不对，我想想...”他稍作停顿，“应该快9年了吧。”
这两首曲子虽然不简单，但对于传说中“钢琴天才”而言，怎么可能需要那么久。
于梓杨的意思，大概是说，他是从8岁时接触到这两首曲子的。
这么一想，苏妮便理清了这话里的逻辑。
她衷心赞扬：“弹得很好，转接处理也非常自然。”
不知是不是打开了话匣子，于梓杨倒是以请教的口吻问：“如果处理得不自然，会怎么样？”
苏妮正经思考了一番。
“也许大家会觉得，你在...胡闹？”
这句话，她是真的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于梓杨的笑点。
“胡闹”很好笑？
这个词用的是不是有点冒犯人家了？
“那个，我就是随便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我确实是胡闹了。”
话锋一转，于梓杨问起她书看得如何了。
苏妮表示还在看呢，已经看到第二个故事了。
“我记得是音乐人的那个故事？”他颔首，“这个故事我印象最深，也许，是所有音乐人都会有共鸣。”
“我相信，将会有人因为你的歌而得到救赎。若问我为何能如此断言，请你始终坚信这一点。”
“请你务必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
于梓杨的眼神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刚才演奏结束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仿佛他越过你，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坏了，我这算不算给你剧透了？”
“不会，其实这本书我之前就三刷了。”
交谈间，一辆黑色汽车停到了校门口，按了两声喇叭。
一个中年男子下车后提步向两人这边走来：“少爷。”
“王伯，这位同学是黄冰的好朋友，咱们顺路捎一路吧。”
“不用不用，有人接我回家的。我，我先走了。”
向前跑了两步后，苏妮停住脚，又转身走了回去。
“嗯？”于梓杨不解。
“谢、谢谢。再见！”
怀揣着心事的少女终于在这一刻松了口气。
这次，她总算有好好地说“再见”了。
从上初中开始，苏妮就不让父母接送自己了。
父母的下班时间和学校的放学时间几乎重叠，如果再赶过来接自己，一来不顺路，二来路上堵车很耽误时间。
在这方面，她独立得非常早。
“请你始终坚信这一点。”
坐在公交车上，这段话成功地挤走了你脑海中的古诗赏析和理解。
不断重复着。
“哐当”一声，苏妮吃痛“嘶”一下。
意料之中，她又撞到头了。
为什么是“意料之中”？
因为每天坐车的时候，她不是在背书就是在看书，根本不会注意到站刹车的提示。
司机师傅偶尔一脚“给力”的刹车，苏妮就会妥妥“中招”。
她一边揉着头，一边拎着书包下了车。
小区里的路灯准时亮起，为暮色下的女孩照亮回家的路。
女孩抬起头聆听着夜幕的喃喃诉语。
今夜的月色很美，晚风也很温柔。
这一次的艺术节，好像还是...有点开心的。
没想到在多年之后，遇到了一个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胡闹的人。
看到他在台上胡闹，有那么一瞬间把你带回了当年的舞台上。
有没有念过这样一个名字呢？
念的时候，嘴角会随着尾音上扬。
那是一种不受理性支配的情绪，小心翼翼，害怕被别人发现。
也许从少年出现的那天起，女孩的青春便有了一个秘密。
于、梓、杨。
嘴里浅浅呢喃，心脏疯狂跳动着，恍如一朵睡莲，在心间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