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敬,戏还挺多!”趴在屋顶的温客行凑近耳边嘀咕道,“看起来这沈慎不上当,那我们接下来没好戏看了!”
耳边温热的气息,随着呼吸,丝丝缕缕的钻入耳蜗。
宣宁耳尖颤了颤,忍不住偏头,“别闹。”
“阿宁,这是害羞了吗?”
丝毫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人又将身体凑近了些,比之前更加暧昧的姿势撩拨着身边人。
呼吸紊乱间,气息泄漏。
“谁!”
屋内的沈慎察觉到,神色一凛,顷刻间来到屋顶。
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发现任何人影。
密林上空,宣宁揽着温客行,身影如浮光掠影,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一座义庄前。
刚一落地,温客行便发现了被缚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吊死鬼的缠魂丝?”
他沉吟片刻,飞速跃入院内。
身后的宣宁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紫眸微闪,紧跟上去。
偌大的院子里挂着许多白幡,地上摆满了棺材。
黑夜中,一阵风吹过,鬼气森森。
温客行仿佛不知道害怕一般,闲庭信步往亮着光的堂内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侧的棺材却突然发出瘆人的震颤。
侧头一瞥,温客行唇边泄露出一丝嘲讽。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鬼谷究竟是哪只鬼,竟敢背叛自己和赵敬合作!
他眸光一冷,掌心内力涌动,挥出。
棺材应声而碎,从内跳出一人。
这人一出现,先是仰天狂笑了几声,正准备摇铃召唤自己的手下。
结果,却在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后,整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腿也不自觉的发抖!
“谷...谷...”
温客行脸色一变,还未等对方话说完,折扇便飞射而出,那人也身首异处。
好险!
他收回对方的缠丝匣,侧头看了眼无所察觉的宣宁,心下稍安。
空气中散发着缕缕燃香味,随风飘过,沁入鼻腔。
宣宁指间微动,一道透明的神力涌出,顷刻间覆盖了整座义庄。
与此同时,走在前方的温客行眼前昏暗阴森的厅堂瞬间变成了一片湖,在他身后是一座清雅的竹楼...
宣宁轻轻揽住昏睡过去的人,指尖一道白光微闪,霎那间没入其眉心。
随后,他神念微动,身影消失。
温客行知道自己在做梦,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
父亲,母亲还在,虽然被逐出神医谷,但他们遇到了师傅,一家三口得以生存。
本来,他们可以就这样隐姓埋名下去,等待师傅来接他们去四季山庄。
本来应该这样的,可是,都是自己毁了一切!
“不!不要...爹,娘,快走,快走!”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连累你们...”
温客行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惨死鬼谷刀下,却无能为力。
“赵敬!赵敬!”
他猩红的眼眸中最后倒映着的是喜丧鬼手中拿着的那碗,孟婆汤。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神色痛苦,眼角的泪珠一颗颗的落下,沾湿了耳侧的头发。
宣宁伸手,输入一道神力,让他彻底陷入沉眠。
温客行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待醒来时正值第二日夜晚。
他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眼中空洞无神。
房间很安静,静的如同万丈深渊,令人无端的产生一股窒息感。
他想开口说话,但心却像是被无数刀子划开一样,痛的他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绝望,自责就像是无尽的藤蔓,紧紧的缠绕在心脏处,越收越紧。
原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是我!
“哈哈哈哈哈!”
温客行大笑出声,猩红的眼中泛起惊人的恨意和悲怆。
那天之后,温客行消失了,丢下宣宁一人。
青崖山,鬼谷。
消失了许久的鬼谷谷主回归,温客行一袭红衣,神情冷峻,猩红艳丽的眼妆让他看起来犹如地狱修罗。
他一露面便率先杀了黑无常鬼,不问缘由,甚至连一个字都未说。
群鬼早已知道他的喜怒无常,残忍狠辣,一个个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生怕对方这把火烧在自己身上,小命不保。
杀鸡儆猴的戏码演完,温客行回到房间,终于不再压制自己。
恨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出,杀意弥漫。
“赵敬!”
他咬牙切齿的喊着这个名字,恨不得生啖其肉。
然而,冷静下来,他恨得最多的却是自己。
恨自己轻信他人,恨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恨自己迟了那么多年才得知真相。
越想越自责的人,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胸腔内,气息翻涌,横冲直撞。
温客行只觉得一股腥咸的液体从嗓子中涌出顺着嘴角滴落,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了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焦急的面容。
阿宁...
急怒攻心,内力紊乱,险些走火入魔!
宣宁将他放在床上,朝他体内打入一丝神力,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
苍白的脸色,长睫微颤,沉郁之色凝结眉宇,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凄凉破碎之感。
“对不起...”低沉的呢喃中带着一丝愧疚。
为了不让对方以后自责,他只能选择提前唤醒他的记忆。
宣宁太了解眼前这个人,这人心里并不想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
他真正恨的人,除了鬼谷,便只有当年与容炫有关的那五个人而已。
只是,在鬼谷长久地压抑,非人的生活,让他心性变得偏执阴鸷,喜怒无常,残忍暴戾。
以至于,让他恨上了这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藏污纳垢!
可是,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则,不是简单杀之便可以解决的。
这样偏激的想法,若真的让他等到计划完成的那一天,或许,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宣宁自责,他应该早点出现,那样这人便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
“阿温,是我来晚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眼泪一颗颗争先恐后的从眼角涌出。
微凉的手轻拂,温客行强忍着不让自己睁开眼睛。
阿宁能够来到这里,那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比之前更大的绝望在他心间升起,满脑子都是对方知道自己身份后的恐惧。
他会是什么样的目光?是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得害怕?还是憎恶?或者拔剑相向?
“你还要装睡多久?”
宣宁见他这样一副逃避的模样,没好气的揭穿他。
然而,床上人像是打定了主意,铁了心地就是不睁眼!
很好!
和魏婴简直一摸一样!
“喜欢睡是吧!那你慢慢睡,我先走了!”宣宁说完,佯装离开。
结果,他刚起身,手腕便被床上的人死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