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解释道:“不是,我觉得她说的话有意思也有道理。”
在我跟张敏停下说话时,那男人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只一直凝望着张敏。我要走过去时,他又移过视线来凝望着我,那眼中似乎有惊慌之意。
他在害怕什么?怕我?
从他看张敏的眼中,顶多就有些排斥;但看着我的眼神,除了排斥之外,还有一些恐惧。那些恐惧溢于言表,见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肯定是吓得咽了口唾沫。
我就要走过去询问时,他却放下了手中的壶,转头跑了。
“他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我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是说给张敏听的。
只听张敏问道:“有吗?你想太多了吧?”
“没有。”我很自信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他刚刚看你的目光,似乎是有一些排斥。而看我的眼神,显然是很怕的。但我不吓人吧?”
旁边一个抓贼路过的警察笑道:“就你?吓人?吓鬼还行。张警官早。”
“早。”张敏同他打了招呼。
这警察的话让我更觉得那男人不是普通人。假如是普通人看到我的话,只会觉得我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绝对没有人会产生他那样的反应。
“你知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吗?”我转过头看着张敏问道。
只见她摇了摇头。
我见一个警察走过,急忙冲上去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刚刚给花儿洒水的男人是谁吗?”
见我跟张敏走在一起,他这才回答我,道:“你是说师兄吧?他退休后就在这里当门卫了。你想找他去门房就行。”
“谢谢啊!”等他走了之后,我蓦然回首,看向张敏,“你怎么不认识他?”
我心里又一次对张敏起疑。甚至觉得眼前之人不是张敏,而是另有其人。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就算真的不是她而是女鬼,我也做不了什么。况且她现在也没害我,那就好。
只听她解释道:“毕竟我是个女生,不认识一些男人很正常吧?”
这么说倒也是,不过我还是有点怀疑。
之后我便和她一起来到了门房,只见那个“师兄”正在烧香拜神。当他望见我时,那两道浓厚的剑眉忽然一皱。只听他说:“不要进来!”
我们两个人便站在了门外。
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默不吭声。
“师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呢?我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我故意这样问道。
他哼了一声,道:“别叫得这么亲,谁是你师兄了?告诉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你一遍我就打你一遍。”说罢,他握起了手上的扫帚。
见他好像真的要来打我,我急忙往后退开了一步,道:“好好好,我走!”
就当我要离开时,他忽然叫道:“那女的,你留下。”
张敏立即反驳道:“为什么我要留下?要留下的话我想和陈远一起留在这里。你敢让我们留在你这儿吗?”最后这句很明显是用了激将法。
想不到那男人竟然还吃这一套,道:“那你们都留下。不过站在门外,和我这门框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靠近。”
说话时,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只剩半截的扫帚,好像随时要冲过来打我们似的。
不过我们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站在目测离门框有三米远的地方,道:“这样可以了吗?我可以问我想问的问题了吧?”
“可以,你问吧!”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想了一会后,道:“我想知道你刚刚看到我们为什么那么害怕?你好像很怕我?然后又为什么你让张警官留下?”
这中年人踌躇了片刻后,道:“天机不可泄露。”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叫道:“阿伯。”听这兄弟说话的口音,好像是潮州人。他这个称呼的意思接近于“伯伯”。
“有那么老么?这么称呼!”我暗暗说了这声。
那警察停在了我们和门中间的地方,笑望着我们,道:“张警官,你们怎么在这门口罚站呢?兄弟,你新来的吧?师兄都七十多了。”
说罢,他回过头去,向那看似是中年人的男人借了一把螺丝刀。
“你七十多了?”等那警察走后,我望着门房里精神抖擞的他问道。
看他的样子,顶多不出五十。不过方才听另一个警察说他退休了,所以算起来确实该是这个年纪。之所以纠结这个,是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是某种能人异士。
他低下头,颤着手点上了一根烟,道:“你们两个最好还是离对方远一点吧!别好心办坏事,只会增加天谴。”
“天谴?”我惊异了。
就当我要多加询问时,他忽然赶我们走。
莫名其妙被赶走之后,我们两个人如游魂一般飘荡在街上。我忽然想起了李雅柔,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还敢不敢回去。
天色渐渐明亮,街上的行人也依稀多了起来。不过这个清晨有雾,朦朦胧胧的,让整条街看上去显得有点假。我们两个人就像走在阴曹地府里似的。
想到这儿,我突兀的觉得有些冷,便问:“你冷不冷啊?”
“不冷的。”张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一般。但这个笑容让我觉得她很陌生,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我真的有病。
我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算了,把老婆本拿去省里看个比较好的医生吧!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去看心理医生,没准有得治呢?
“你在想什么呢?”张敏突然问我。
我便实话实说了:“我怀疑自己有疑心病,准备等会儿去找家比较好的心理诊所看看医生。以前我在某本书上看过,有一种心理病称之为‘癔症’。”
张敏很认真的听着我说,陪着我走,还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据说从前有个人打战失败,以为自己眼睛被炸吓了,所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完全是出于心理作用。之后看了很多医生都没用,倒是被一个心理医生一句话给治好了。”
“你是说,他患了癔症对么?”
“没错。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是患了癔症。这个癔症有两种,一种是隐性,需要长时间才看得出来;另外一种是显性。我怀疑自己和那个人一样,患的都是显性的癔症。”
“所以你打算今天去看心理医生对吗?”张敏似乎变得很关心我,“你这么好,别被人给骗了。其实我觉得你都没病啊!正常得很。比很多人都要好……”
她连连夸奖着我的优点,让我觉得很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我有些“疑心病”,总觉得她不是我之前认识的张敏,很可能被“鬼上身”。
原本想借用玩笑话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反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明知道她被鬼上身的概率为零,还有必要去问么?肯定是我自己有疑心病了。
早上八点钟,和她吃过早饭后,我独自来到附近一家有名的心理诊所。
张敏说不陪我,得回去上班了。
当我走进这家诊所后,众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顺着他们那些目光,我低头一望,发觉自己十个手指头又在开始滴血了。
我急忙将双手紧紧拧成拳头,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见到我坐下,他们那些人都走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双手滴血,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等轮到我的时候,实习女医生大喊:“哪个叫陈远?”
“我在,在这。”说着,我站起身来。
当那个女医生望见我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然后才说:“进来吧!”
来到当值医生的办公室后,他一见到我吓得让办公椅往后滑开了,道:“你的眉毛、眉毛中间是怎么回事?”
“眉毛?”我缓缓走了过去,取出他桌上那一面镜子。
只见在自己两眉中间(这就是众人俗称的“印堂”),有一道很红很鲜明的血丝带过,长长拖到了我的鼻梁骨上,显得有些狰狞。乍一看,我就像什么邪教的教徒一样。
再加上这些日子没睡好,眼白里面的血丝多,黑眼圈又重。看着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恐怖。我伸手摸了摸那道血丝,感觉好像是一条显现出来的血管一样,指头压着会疼。
“陈先生,你这要不要去医院里看看脸部神经科的医生?”这个医生提醒道。
我轻轻把他那个镜子放下,然后伸出了十个手指头。由于方才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手指头的血已经不再从指甲里面渗透出来了。
不过上面留下了一些红褐色的结痂,让这十个手指头变得又粗又重。感觉十个指头上都包着一层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恐怖至极。
医生轻轻干咳了两声,道:“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洗个手?”
“也好。”我说完就去洗手了。
当水龙头里流下的手湿透我的指甲时,感觉有点疼,如同针扎在指甲缝里一般。在水流中,我用指甲抠去了包裹在上面的一层层块状物,只见那些水都染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