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与顾家大郎的那桩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可不是嘛,若说整个扬州城,除了知县大人家的公子,也唯有顾家大郎可堪匹配扬州首富家的儿子了吧?”
百香楼内,三两喝茶的走货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道挺拔矜贵的身影走过,脚步微顿。
萧无妄站住脚步,淡漠神色有了几分松动,身后的常青见状了然,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需要去打探一下吗?”
闻言,萧无妄下意识的点头,而后又蓦地抬手。
“叫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萧无妄忽而开口问道。
常青低声道:“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的吩咐。”
萧无妄点点头,“今晚,便行动吧。”
说完,萧无妄径直朝外走去。
等有些事料理清楚了,再去料理有些人。
与此同时,纪莹也将纪徽音叫到了沐风居。
“……顾家,顾夫人那边已经正式跟我提了结亲的事,不比上次,她这次倒颇为诚恳,态度也好。”纪莹缓缓说着,望向纪徽音,“徽音,你意下如何?”
纪徽音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间有些出神,并没回答纪莹的话。
纪莹微微蹙眉,又叫了一遍:“徽音?”
“啊?”纪徽音收回思绪,怔愣地望向纪莹。
纪莹眉头皱的更深,“昨儿问你你就敷衍了过去,今日又是怎么了?你若是不愿,总要跟我一起想个理由,好回绝顾家夫人。再者,也不能再拖了,若是回绝了顾家,还要再找,你这里也快显怀了……”
看到纪莹望向自己肚子时紧蹙的眉头,纪徽音下意识抚了抚腹部。
纪徽音的心脏微微紧缩,说不出是为什么,半晌后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缓缓道:“阿娘为我这事操心许久,就不必再发愁了,顾家——我答应了。”
纪莹看着纪徽音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倒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她放柔了语气,道:“若你真的不愿,其实也不必着急。实在不行,可以——”
“母亲想多了,女儿不是不愿意,只是人生大事,总要好好思虑。”纪徽音莞尔,“况且,顾家大郎那里也早都表态,愿意跟我相敬如宾。女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没瞧出端倪来,纪莹也只能半信半疑的先点头,“也好。既然定下来了,就要想法子,瞒过顾家那边了。”
纪徽音如今腹中之子已快两个月了,而何慧娘那里在纪家将养了一个月,妊娠之期已快四个月。
所以纪莹不但要想如何向顾家瞒住纪徽音的身孕,还要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何慧娘的孩子换到纪徽音这边。
原本纪莹想着豁出去了,直接跟顾家商议此事,坦白纪徽音已有身孕,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顾家自诩书香门第,未必愿意让儿子接下这桩不光彩的帽子,就算是愿意,将来若有了分崩离析的时候,这件事就是顾家拿捏纪徽音的最大把柄。
“我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孩子的事还是不能告诉顾家。不过顾家也同意,之后你要收养一个嗣子承继纪家宗祧。我便告诉顾家夫人,说纪家有祖训,但凡要收养嗣子的,都要提前半年前去宗祠吃斋念佛,告慰祖宗,要在佛寺里住满半年方可收养,顾家那边,也同意了。”
纪徽音知道这不是什么易事,想来纪莹也是答应付出了什么,才换得顾家应允。
于是纪徽音不免愧疚的道:“让母亲为女儿费心了。”
“不算费心,只不过是给你的嫁妆单子里多添两样东西。”纪莹说着,又不忘提醒纪徽音,“不过你也要记得,除了我格外添进去的那两样,其余的东西你都要自己收好,别让顾家有心之人给搜刮了去。”
纪徽音莞尔,“母亲想多了,若顾家有这样的人,女儿定不会继续留在那里委曲求全。”
纪莹轻叹:“我不担心你,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与纪莹商议完此事,纪徽音回了朝明堂。
她照例让小罗纹个何慧娘住的院子里送了精致的吃食和补身的药材,又叫人给后巷纪良夫妇俩送了东西,料理了府上的杂事,而后便去午睡了。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
残阳照进窗户里,屋里大缸中的冰块已经快要融尽,是而并不算热。
纪徽音睡得口干舌燥,一时间却没见到小罗纹,便起身自己去倒水喝。
走到软榻的桌案边时,纪徽音冷不防往旁边妆台处瞟了一眼,便看到一样碧幽幽的东西搁在桌面上。
她愣了下,刚睡醒还不慎清明的眼睛眨了眨,半晌后走上前,这才看清楚——
桌上搁着的,正是那根碧玉步摇。
被萧无妄曾经拿走的那支。
纪徽音愣在原地。
这东西萧无妄还回来之后,她早就收好不再戴了。
纪徽音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她不再想见到这东西,却也不想随便赏人。
怎么又被寻出来了?
不多时,外头响起脚步声。
“呀,小姐醒了?”
小罗纹的声音响起,纪徽音放下水杯,拿起碧玉步摇,转身看向小罗纹。
“哎哟,夫人叫奴婢整理您的妆奁,要给您重新打一个大的妆奁盒子,奴婢刚刚寻出来后怕吵着您午睡就放这儿了。”小罗纹连忙讨饶,“小姐莫怪,我这就收好。”
纪徽音没说话,只是将步摇给了小罗纹。
等小罗纹准备将步摇放进妆奁盒子里暂时收起来时,纪徽音蓦地开口,“将这东西,收去库房吧。”
小罗纹怔愣了下,一时间有些疑惑地看向纪徽音。
下一秒,小罗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静默了片刻,声音莫名轻了很多,“好,那奴婢收起来,反正也破了一角,不好看了。夫人还说要给小姐再打一套碧玉的头面呢,肯定比这好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纪徽音听了,看向窗外金灿灿的日光。
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