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徽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问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你私下里做了什么,我大抵都清楚。”纪莹靠着车壁,微微闭上眼睛,妆容精致的脸上疲惫隐隐显露,“我知道,我是管不住你了。不过,我只想要你一句实话——”
纪莹睁开眼,颇为肃穆的望着纪徽音,“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嫁人的打算?你若是有,今日这一趟,咱们不算白跑,我便看看那顾家大郎的人品才干,若是好,母亲会为你打点好一切。”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纪徽音的肚子。
纪徽音瞬间明白过来。
她一时间没有吭声。
纪徽音自然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她不知道纪莹是什么打算,也对顾家大郎不算厌恶,所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纪莹见她沉默,便知此事算是有几分余地,于是道:“为娘的打算暂时不能与你说,但只有一点——我自然不会害你,那顾家大郎若是个堪嫁的,你自己也愿意的话,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顿了顿,纪莹的声音陡然低沉,“没有人会知道你肚子里有过一个孩子。”
纪徽音微微一凛。
她算是明白了纪莹的用意。
虽然纪徽音不清楚纪莹到底要怎么做,但也能猜到三四分。
偷天换日,瞒天过海。
纪徽音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阿娘,一切,还得今日之后,再做打算。”
上一世的教训告诉纪徽音,嫁人这种事,除非男子家中无父无母,否则的话,便不是嫁给那一个人,而是嫁给了那男子的全家。
她自然知道顾家大郎的人品秉性,但光看顾夫人……
纪徽音也拿不准。
纪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就等今日之后,再做打算。”
车马很快行至顾府大门前。
往日里清冷安静的顾家大门此时停了好几辆马车,纪徽音从车窗里望出去,远远地便看到顾家大门口,顾家大郎似是在那里迎客,极为出色的高挑身影很是瞩目。
不多时,纪家的马车也行至顾府门前。
纪莹和纪徽音先后下了车,纪徽音跟在纪莹身后侧,轻轻地扶着纪莹的臂弯,下意识的垂眸敛目。
她也拿不准顾家大郎是否能认出自己,只能赌一把了。
就算顾家大郎怀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
“纪夫人!”
顾景年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近前,端方有礼的朝着纪莹作揖,“见过纪夫人,纪夫人快请进府,母亲方才还念及您呢。”
纪莹含笑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顾景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仅是初见,纪莹便对这顾家大郎颇为满意。
瞧着是读书人的清雅如玉,但却并不迂腐,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常年不出门而显得局促和小家子气。
而且,顾景年像是早受了顾夫人的叮嘱,对纪莹和纪徽音颇为礼敬客气。
“顾公子一表人才,今日总算是得见了。”纪莹笑着,挽住纪徽音的手,将她往前带了一些,“这是我女儿——徽音呐,来见过你世兄。”
纪徽音感觉到顾景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略一抬眸,与顾景年短暂的对上眼神,便见顾景年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从善如流的垂下眼睫,福身行礼,声音轻淡:“见过世兄。”
“纪小姐好。”顾景年瞧着纪徽音,心中满是惊诧狐疑。
怎么,这纪家小姐那么像……
“哎哟,纪夫人,您可算到了!”
顾夫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大红色身影快速靠近,便是今日的寿星顾夫人于氏了。
于氏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拉着了纪莹的手,像是先前的不愉快完全没有发生过,热切地道:“可等你好半天了,你这大病初愈还肯过来,真是给我赏光了!”
来来往往的宾客都看着,有过来给于氏道贺的,纪莹自然也不好太冷淡,便笑吟吟地道:“今日你做寿,我自然不能扫兴,只盼你别嫌弃我这个病秧子来,扫了你的兴。”
“这话从哪儿说的!可别提!”于氏假做嗔怪,“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于氏的眼神便迫不及待地挪到了纪徽音身上,看着纪徽音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热切又喜爱。
但纪徽音却浑身不舒服。
她忍住不适,朝着顾夫人微微屈膝,笑道:“夫人芳诞千秋,祥康金安,徽音在此拜过您,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于氏眼睛里的喜爱越发浓了,过去拉着纪徽音的手便不松开,赞赏的话语滔滔不绝,“好孩子,我今儿听了那么多好话,就你说的最合我心意!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出来的,我要是有个女儿,不知道要被你比下去多少!得了,别站在风口上说话,快随我进去,我备了上好的错认水,今儿咱们娘仨好好喝一点!”
于氏带着纪徽音和纪莹直接去了顾府的正院花厅,这里远离前院宾客,有几个女先儿在廊下拨着三弦儿唱清词,都是极为风靡的扬州小调。
纪莹在于氏旁边落座,笑吟吟道:“顾府亭台楼阁如此雅致,又有清曲相合,顾夫人好福气。”
“嗐,都是我这儿子备下的,我本说不过了的,谁曾想他偷偷的就置办了。”于氏笑着指向顾景年,其中的自豪之意可见一斑。
纪徽音静静地喝着茶没出声,纪莹便很给面子的望向顾景年,笑道:“话说你家大郎我都还没见过,这样好的孩子……听说如今考上举人了?”
提起这个,顾夫人越发与有荣焉,满面红光地道:“是呢,这孩子没什么本事,就是好学,又勤奋,原本想着叫他成家了再去考,谁曾想今年一试就考上了。”
说完,顾夫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满含暗示地笑道:“眼下我家大郎业立,就等家成了!”
纪莹闻言没搭腔,再看顾景年时,眸中便多了几分淡淡的考量。
这么年轻的举子,将来或能中榜登科,也未可知啊……
这于氏看着不像是个不钻营的,若是将来顾景年走上仕途,那以她们家徽音的出身,于氏还会像如今一样如此喜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