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的,荀草粉末?”
纪徽音唇瓣微颤,“为何,又是荀草?难道荀草还有这等功效?”
丁山月颔首:“没错。荀草这味药用处广泛,与不同的药放在一处效用也不同,譬如我给陈娘子的这味药膏,里面除了荀草外,最为主要的便是白獭髓。这二者在一起便可使肌肤光复如新。”
纪徽音消化着这一番话,而后又问道:“所以,是什么药与荀草相冲,让陈娘子变成了这样?”
丁山月思索片刻,反问道:“陈娘子之前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姑娘这边可知晓?”
纪徽音吩咐道:“来人,把陈娘子用过的饭食呈上来。”
小丫鬟将饭食呈到了丁山月面前,纪徽音将方才婆子的话转述给了丁山月。
丁山月听了,却是神色微顿,“姑娘可确定?”
“客院伺候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不会有人撒谎,我自然确定。”纪徽音颔首,“先生请先看看吧。”
丁山月没再说什么,上前开始检查那些饭菜。
他似乎并不嫌弃这些饭菜是剩下的,用自己随身的银片挑出一些细细尝过,每一道都检查的十分仔细。
一刻钟后,丁山月眉头微蹙。
纪徽音心头微紧,“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丁山月叹声道:“果然,这菜有问题。这些菜里面,都加了一种叫做大青叶的草药。”
“大青叶我知道,乃是消炎去肿之药,怎么会有问题?”纪徽音没哦头紧蹙。
丁山月摇摇头,“大青叶晒干之后的确有这样的功效,但是生药叶便不同了,大青叶生药若是与荀草加在一起,便可形成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让人体内虚火旺盛,顷刻间便会起反应。想来,陈娘子并没有吃多少这饭菜,否则的话,此时的陈娘子,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一股难言的愤怒席卷了纪徽音全身,她将一众仆妇召进来,厉声问道:“我派你们过来照顾好陈娘子,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一众下人战战兢兢地连忙跪下,为首的婆子颤声道:“小姐莫恼,这次的确是我等的疏漏!但是小姐容禀,厨房内外都是咱们自己的人,菜送进客院的时候我等也都尝过的,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送到了陈娘子的桌上……就算是再小心,也不能了啊!”
那婆子说的恳切无比,纪徽音听了怒火先消了三分。
这婆子说的的确没什么问题。
当时她将陈娘子安顿在这里,就是因为生怕府中还有纪怀恩的眼线,所以精挑细选了自己的心腹守在院中,三令五申地让她们每日尝过饭菜才能送到陈娘子的桌上。
她们做的没什么问题,只是那用毒的人防不胜防。
纪徽音沉默地看向丁山月。
丁山月与她短暂对视,很快垂下了眸子。
“纪姑娘,我先去为陈娘子开一剂祛毒的药。”丁山月说着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她的脸若是想恢复从前的样子,怕是不能了。”
纪徽音心中微沉,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平复了情绪。
她朝着丁山月微微福身,沉声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丁山月没再多说,转身进了里屋。
纪徽音叫人将查验过的饭菜都收了起来,然后让众仆人守在了门外,自己则守在了里屋门外。
很快,丁山月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个药方递给了纪徽音。
“我封住了陈娘子的经脉,短期内她是不会清醒了,只不过并不耽误用药。”丁山月声音颇为柔和,“这些药都是外敷的,四日之后我会再过来为她复诊,届时再开内服的方子。”
纪徽音细细看过药方,而后递给了小罗纹。
她朝着丁山月敛衽行礼,话语中带着些许叹息,“又一次麻烦先生了,徽音实在过意不去。”
丁山月浅浅一笑,“纪姑娘太客气了。”
语罢,丁山月顿了顿,忽又问道:“不知纪夫人如何?既然我今日已经来了,不妨再拜见拜见纪夫人,再为她请一道脉如何?”
纪徽音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家慈很好,就不劳先生挂心了。”
不知怎么的,纪徽音并不想跟丁山月过多交谈。
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问出一些话来。
脑海中闪过萧无妄那晚过来时说的话,纪徽音微微咬牙,才将疑问忍了回去。
“我送先生到门口吧。”
纪徽音说着,便径直往前走去。
丁山月静静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小罗纹见状抿唇一笑,没有上前打扰,远远地跟在后头。
纪徽音察觉了,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这个小罗纹,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总是在这种时候抖机灵。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纪徽音甚至没注意丁山月唤了她好几声。
“纪姑娘——”
纪徽音如梦方醒,怔愣着看向丁山月。
丁山月在她身侧顿住脚步,神情私有无奈,“纪姑娘魂不守舍,可是担心陈娘子会出事?”
纪徽音回过神来,笑容有些滞涩。
她飞快垂下眸子,干笑一声,“是,是啊。”
丁山月眸光微闪,安抚道:“纪姑娘不必担忧。既然我说能保住她的命,就一定能保住。”
纪徽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心中的疑问呼之欲出,纪徽音快要忍不住了。
良久,纪徽音像是豁出去般,抬眸蓦地看向丁山月。
她看到丁山月像是被自己的反应惊了一下,面带不解地与自己对视。
纪徽音张了张口,良久才声音滞涩地缓缓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丁先生,只是近日事忙,我又不能时时出府,所以一直耽搁了。”
丁山月笑的温和,“纪姑娘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纪徽音无声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先生可还记得淮河边放起灯会那夜?河中窜出刺客,我险些丧命?”
丁山月眸色微暗。
他不动声色一笑,“那夜,我并不在淮河,所以也只是耳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