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荣儿的瞳眸猛地大睁,连身子都坐直了。
“你说什么?她真是这样说的?”纪荣儿猛地抓住书双的手,“这是她说的原话吗?”
书双连忙点头,“是真的!大小姐说了,只要您这次能展现出您的诚意来,她说到做到!”
纪荣儿的唇瓣颤抖着,似是无意识般地喃喃:“好,好啊……只要她能做到这一点,我杀两个人又算什么——”
语罢,纪荣儿的话音戛然而止,猛地看向书双。
“上次,上次我们拿去给翠云喂得那个药,还有吗?”
书双表情骤变,死死抓住纪荣儿的手,“小姐,您三思啊!那个药老爷和少爷都是知道的!就算到时候成功了、纪三儿真的死了……老爷和少爷一旦怀疑,命人去细查,不就立时知道是您做的了吗?!”
纪荣儿微微咬牙,面色隐隐崩溃,“可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我亲手去杀了纪三儿吗?”
书双的眼神明明灭灭,她呐呐道:“或许,奴婢可以为小姐做这件事……”
纪荣儿眸子微紧,“你什么意思?”
“纪三儿如今身子好些了,只是他还不能回代春霖去,整日只能在后院的倒房里打鸡骂狗,他现在,缺个服侍他的人……”
纪荣儿心中一震,死死盯着书双,“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不,不行!”
书双还想说什么,纪荣儿的眼眶已经红了。
“自从,自从阿娘死了,我虽然有心想跟着纪徽音,做一些事……但我心里仍旧恨她、厌她。我身边现在唯你一个知心人了,我不能看着你入火坑!”
书双面露哀戚,“可是小姐,如今老爷和少爷都防备着您,您想做些什么在这家里难如登天!奴婢若再那么无用,您岂非再无援手?”
纪荣儿的唇瓣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小姐,”书双膝行着又靠近了些许,凝视着纪荣儿,“您放心,奴婢是有分寸的!奴婢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不让您为奴婢忧心!”
纪荣儿咬着唇,眼泪摇摇欲坠,她的手缓缓收紧,“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做?”
书双含着泪,声音低了些许:“纪三儿从前也跟奴婢透露出过,想让奴婢跟他的意思,当时奴婢拒绝了他,想来如今奴婢再去,他自然不会拒绝。”
闻言,纪荣儿愤怒不已,“纪三儿一个外头的,居然敢惦记你!他难道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纪三儿那时候说,您早晚是要出嫁的。”书双哽咽了下,垂下湿漉漉的眼睑,“纪三儿还说,他来问我是大少爷和老爷默许了的,只要我愿意,就能跟着他去外头,做掌柜的夫人。奴婢实在不喜欢他那凶神恶煞。脑满肠肥的样子,就借着您的名号拒绝了他。”
纪荣儿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你当时,就该给他两个巴掌!”
说着,纪荣儿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书双慌忙给她顺气,“小姐,您莫气!左右奴婢有分寸,没让他占了便宜去!如今又能利用他,给您铺一条路,这是好事啊小姐!”
纪荣儿咳得唇色发白,伏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喘息。
“我就说,他们,他们都想我死……都想从我这里,把我最后一点血肉吃干抹净……”
纪荣儿说到最后,双眼发直。
她想起沈氏死时望过来的眼神,充满了不舍和温情。
那是她这一生,看到过的,最柔软的眼神。
“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话音落下,纪荣儿再一次猛烈咳嗽起来,而后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书双惊骇不已,连忙拿帕子去接,那鲜血咳在帕子上,让人触目惊心。
看到那鲜红,书双的眼泪决了堤,她哀声道:“小姐!”
纪荣儿满目恨意,抬手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迹。
咳出这一口血,她像是恢复了些许精神,稍稍支起了身子。
纪荣儿凝视着书双,抚摸她的面庞,哀声道:“看样子,是真要苦了你了……只是,你总该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也好从中出力。”
书双擦去眼泪,凑到了纪荣儿耳边。
入夜。
一场雷雨忽然降临,带着几分要将一切冲刷干净的气势。
纪徽音在沐风居门前撑着伞等了许久,最终只等到一脸歉疚的方妈妈出来。
“方妈妈。”纪徽音蹙着眉上前,“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不让我进去见她了。”
方妈妈垂眸,声音微哑,“夫人请了个外头的大夫,正在为她施针,她不想您看了担忧,所以才不让您见的。小姐别担心,施针明日就结束了,您明日再来见夫人,好吗?”
纪徽音还想再问,就听方妈妈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意味叫小罗纹,“小罗纹,扶小姐回去。”
小罗纹对方妈妈自然有几分敬重畏惧,闻声连忙上前,见纪徽音面色稍有不豫,连忙低声劝导。
“小姐,这会儿天色也晚了,见了夫人也是打扰她休息,不若明天再来的好。”
纪徽音稍稍按捺下焦急,迟疑着点点头,“也罢,回去吧。”
她们身后,方妈妈在原地驻足许久,而后才转身回去。
来到沐风居里屋,看到榻上消瘦的人儿时,方妈妈霎时间红了眼眶。
她快步上前,看到纪莹一张瘦削的面颊越发凹陷,眼泪决了堤似的流,根本止不住。
纪莹的眼睛勉强地睁开一条缝,眼里的光有些异样的摄人,方妈妈看了,眼泪流的越发汹涌。
见状,纪莹微微闭上了眼,似乎还轻笑了一声。
她艰难的扯了扯唇瓣,气若游丝,“秀云,别哭了。”
方妈妈擦着泪,缓缓道:“好,好,奴婢不哭。”
“阿宝刚刚来过了?”
方妈妈忍着哽咽,“小姐想见您。您几日不见她,小姐自然担忧。”
纪莹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也罢,明日就能见了。”
方妈妈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