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话音没什么起伏,但细听里面满是寒意。
纪徽音垂下眼睑,不与他对视,“殿下说笑了,徽音有什么,自然都与殿下和盘托出,并不敢隐瞒。”
眼前的天光暗了些许,纪徽音下意识抬眸,便见萧无妄靠近了她。
纪徽音忍住后退的冲动,任由那双沉下来的星目打量自己。
许久,萧无妄开口,似是感叹,又似是讥讽。
“纪徽音,你真的,很不一般。”
纪徽音心中微跳,装作云淡风轻,“殿下谬赞了。”
萧无妄哼笑一声,微微侧眸看向窗外,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你猜,丁山月会被关多久?”
纪徽音眉心猛地一跳,拢在袖里的指尖微微蜷紧。
“刺杀安王,这个罪名即使不坐实,他也要受一些罪的。”萧无妄轻轻挑眉,“唯有本王发话,他们才会放了丁山月。”
纪徽音缓缓抬眸,眸色晦暗地看着萧无妄。
良久,她一字一句开口:“殿下明明知道……”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萧无妄玩味的双眸,纪徽音后背一片寒凉。
萧无妄轻笑道:“明明知道什么?”
“明明知道,丁先生并非凶手!”纪徽音掷地有声,语气却无比艰涩,“既如此,又为何要栽赃丁先生?”
萧无妄眸底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他本是俊美至极的长相,一双星目笑起来时自带三分缱绻情意,可当那笑意淡去时,便只剩下了骇人冷漠。
萧无妄的目光缓慢地从纪徽音的双眸,扫到那微微发白的唇瓣。
心中不合时宜地划过一个想法——
纪徽音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丁山月的?
所以她才如此着急……
思及此,萧无妄心头涌上些许难以言说的烦躁。
他冷嗤一声,“栽赃?纪徽音,你这么急着为你的丁先生说话,甚至不惜顶撞本王……难道丁山月就是你腹中子的亲爹?”
纪徽音瞪大了眼睛。
见她不回话,萧无妄微微眯眸,勾起纪徽音的下颌,“说话啊?平日里能说会道,今日怎么又成了哑巴了?”
纪徽音忍住屈辱,一字一句道:“我与丁先生清清白白,从无逾矩,殿下莫要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萧无妄用两指捏住纪徽音精巧的下巴,手下渐渐用力,凑近了看她那双清冷至极的凤眸,任由心中没来由地烦闷占据理智。
“既然没有关系,你母亲又为何将你送到善德堂与他同住?”
纪徽音脑内轰然。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等纪徽音回过神来,萧无妄贴的更近了,纪徽音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逐渐染上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似是迷离,又似是情欲——
“不过说起来,纪姑娘这张脸蛋还真是数一数二的好,本王在京中见惯了美人,也觉得纪姑娘尤为出尘,难怪引得林启和丁山月都为你倾倒……”
萧无妄的话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像是情不自禁般地,忽地吻上了纪徽音的唇瓣。
纪徽音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并非她跟萧无妄之间的第一个吻。
但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的萧无妄是清醒的!
想起上一个吻来,纪徽音的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夜的片段。
男人低垂的眼睫近在眼前,温热的气息交缠,与他昏迷时完全不同的,这一吻满是攻城略地的意味,却又有意地引着纪徽音与自己一道慢慢沉沦……
记忆深处有什么画面忽地划过眼前,纪徽音瞳眸大睁。
是,是他吗……
那一夜的男人,难道是,萧无妄?!
想到这个可能性,纪徽音猛地挣扎起来。
然而萧无妄像是早都预料到似的,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容置喙地继续深吻下去。
他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唇舌不停地探寻……
终于,纪徽音忍无可忍,对着萧无妄的唇瓣狠狠咬了一口。
“嘶!”
萧无妄立时倒吸一口冷气,将唇舌分开片刻,警告似地看着纪徽音。
就在他还想吻下去的时候,纪徽音蓦地抬起手——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落在了萧无妄的侧颊上。
萧无妄微微愣住。
纪徽音趁着这个空当,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窗边。
她浑身颤抖,双目赤红地盯着眼前的萧无妄,脑海中思绪杂乱,满是那一夜的灰暗记忆。
良久,萧无妄修长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火辣辣的面颊,而后眸色微沉地看向纪徽音。
“殿下,若,若要强迫徽音……”纪徽音死死咬着牙关,忍住快要落下的眼泪,“我今日就从这里跳下去。”
萧无妄面无表情地看了纪徽音许久,突然嗤笑一声。
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只撂下一句话——
“若是本王回来前你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听着外间传来的上锁的声音,纪徽音靠着墙,脱力一般缓缓蹲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自己,死死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滑落。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萧无妄就是那晚……
真的是他。
纪徽音闭上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所有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无比地清晰。
包括她的阿遇的模样,也在纪徽音的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
如今想来,阿遇的眉眼,轮廓,都与萧无妄相似到了极点。
纪徽音很希望是她想多了,但事实摆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纪徽音终于咽下那莫名的恐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假如萧无妄真的是阿遇的生身父亲,那她就不能再像如今这般,跟萧无妄有那么多的往来了。
是时候断干净了。
否则将来被萧无妄得知,或是被别有用心的知道了,那她的阿遇会是什么境地,纪徽音不敢多想。
她来到窗边,朝外看去。
这个地方,正好能看到善德堂的方向。
那里的人群已经散去,大门也紧闭了,看着很有些萧索的意味。
不过好在,门上似乎并没有贴官府的封条。
只要没被封门,一切都好说……
纪徽音咬了咬牙,转身又来到门口。
“有人吗?”纪徽音轻声唤道,而后又扯了扯门闩,打不开。
纪徽音眸中升起些许绝望,还有淡淡的懊恼。
萧无妄这是想囚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