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之时,打更声刚过,便见刘妈妈快步而来!
纪徽音端坐在塌子上,看到刘妈妈,眸子闪过一丝清明,不待她张口,刘妈妈兴奋地道:“小姐,你瞧!”
说着,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纪徽音。
纪徽音伸手接过,看见纸条上的字迹——“南院有异样,恐生变!”
“小姐,方妈妈一直跟着那翠云,等到那翠云将纸条放到后门的墙根的石砖下,待确定无人后,才将纸条拿来!”
“咱们要不要抓了那翠云,打死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嗤!”
纪徽音红唇微微一勾,一边将纸条叠好递给刘妈妈,一边轻声笑道:“现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把纸条放回原处,还等着明天唱戏呢!”
“是!”
*
“殿下如何了?”
等着刘妈妈走了,纪徽音才匆匆来了南院,毕竟南院里躺着的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手的双刃剑,半点马虎不得!
临睡前得再看一眼,她才能放心!
小罗纹跟哥哥罗福得了纪徽音的吩咐,一直在门口守着。
此时见到纪徽音,又听到问话,小罗纹立即回答:“殿下还没醒,奴婢半个时辰前,进去给殿下加了被褥!”
“嗯!”
纪徽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在外头继续看好,不准任何人靠近!”
说完便推门而入。
进到里屋,纪徽音点燃桌上的油灯,她抬眸看向榻上阖眸蹙眉的萧无妄,心头思绪万千。
她设这一局,就是要引蛇出洞。
翠云那里这些日子半点马脚都不曾露出,母亲派人去查,才发现翠云的家人早就不在之前的住处了,这说明翠云的家人早就被人转移走了。
现如今外面萧无妄被刺杀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是生是死外面也未定!
她这次就是赌!
赌翠云就是纪怀恩留下的人,赌纪怀恩肯定会上门,赌纪怀恩肯定会游说林启,赌林启肯定不甘心要上门,她在一起收拾!
索性,第一步,她应该是赌对了!
“嘶——”
衣袂摩擦之声和男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之中显得无比清晰,瞬间打断了纪徽音的想法。
她蓦地回身望去,便见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幽幽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萧无妄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折射出的冰冷,纪徽音看得一清二楚。
胸口猛地一窒,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退后两步,随即又镇静下来,脸色又恢复成一贯的波澜不惊,看向萧无妄,红唇轻启淡淡说道:“殿下,醒了就好!”
萧无妄的目光直直地在纪徽音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开,刚才女人从惊慌到镇定再到现在的自然,他皆看在眼里。
早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当街怒斥族妹,他便知她绝非普通女子;后来到求他出面救其母亲,在府衙那舌灿莲花的样子,也给他留了深刻印象,可是都不及这一刻。
“我睡了多久了?”
萧无妄淡淡开口,许久没有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沙哑!
纪徽音一边倒了温水,一边给萧无妄解释道:“殿下昏迷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
“殿下刚醒,是否吃点东西?”
纪徽音依旧端着笑,眼神平静得看不出半点破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地说着。
萧无妄眸光微微一闪,目光盯在纪徽音的面容上,片刻后忽地道:“纪徽音,你胆子很大。”
“殿下谬赞了!”纪徽音浅浅勾唇,面色不变,“殿下受封大将军王,领陛下之命前往北境镇守边疆,于国于民都是大有裨益!徽音之举,乃是顺应天命。”
萧无妄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女子,眼底的玩味渐浓。
纪徽音作势为他挡刀的举动还历历在目。
但萧无妄很清楚,纪徽音所谓的“顺应天命”,不过是冠冕堂皇而已。
良久,萧无妄轻笑一声,道:“你既救了本王,本王承你这份情。”
纪徽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眸中闪过一丝希冀。
萧无妄唇瓣微勾,淡淡道:“纪徽音,本王允你一个承诺。”
——
翌日一早,沐风居。
纪莹和纪徽音相对而坐用着早膳,屋内无人侍奉,纪莹给纪徽音夹了块糕点放入碟中,轻声道:“如何了?”
“一切妥当。”纪徽音声音更低,“母亲放心。”
话音刚落,翠云从外头匆匆进来了。
她眼下有着脂粉都盖不住的淡淡乌青,但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秘兴奋却被纪徽音捕捉个正着。
翠云垂下眸子,还是往日的乖顺模样:“夫人小姐,二长老来了!”
纪徽音不紧不慢地抿茶漱口:“哦?可说了是什么事?”
“没细说,只说要见您,有要事相商。”
闻言,纪徽音缓缓起身,“那走吧,去见见。”
翠云跟在了纪徽音身后,眼底的兴奋差点难以抑制,喷涌而出。
二长老说了,若是今日之事坐实了,她就能去二长老府上,给表少爷做通房……
将来,她可就是纪府的姨娘了!
来到正院花厅,看到堂中怡然品茶的纪怀恩,纪徽音勾了勾唇角。
“二叔公怎么来了?”纪徽音不曾行礼,施施然坐到了纪怀恩对面,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难道,是来送胭脂铺子的店契文书的?”
纪怀恩煞有介事般:“是,也不是。”
“哦?”纪徽音嫣然一笑,“看来叔公还有别的事了。您尽管说,徽音纵然帮不上叔公的忙,也尽力出谋划策。”
“那就先谢过侄孙女了?”纪怀恩眼底似笑非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新来了一批胭脂水粉,原要送去东街铺子的,谁知道库房竟没地方可放了。我想着左右要来给你送铺子的店契文书,不如顺道将那些胭脂水粉先放在嫡支府上,将来你照管铺子生意也方便,如何呢?”
闻言,纪徽音笑容淡去几分,“这,恐怕是不妥。”
纪怀恩紧紧盯着纪徽音的表情:“为何?”
“府中没什么地方了。”纪徽音的语气生硬了几分,那表情落在纪怀恩眼中,就是心虚。
“我记得嫡支府宅可是纪家诸多宅府中最大的,且家中唯有你和你母亲两人,总有屋子放得下啊。”纪怀恩露出几分诧异,“徽音方才不是还说,会尽力出谋划策吗?怎得如此推拒?莫非……”
他顿了顿,故作叹息:“难道徽音还在为先前的误会而怨怪我?”
纪徽音唇线微抿,许久才淡道:“叔公想多了。只不过家中的库房的确是满了,实在放不下别的东西,徽音也是爱莫能助。”
纪怀恩眉峰微挑,精神矍铄的双眸透出几分精光,他端起茶盏轻抿,云淡风轻地开口。
“库房满了,我记得,嫡支府上不还有个一直空闲的南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