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心里想得多,实际上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谢秉仁立刻就调整好了状态,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和善笑容,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和蔼可亲的气息。毕竟眼前站着的又不是欠打的弟弟,而是他第一次见面的亲侄女啊。
甭管他弟弟犯了什么错,小侄女是无辜的。
这么多年,全家人对阿琛和这个小乖宝的思念,是深入骨髓的。老太太每年都会亲手给她做一年四季的衣服,老爷子会拿着刻刀亲手给她制作玩具,每一年的生日,家里人都会给她准备礼物。早几年,这些东西还能寄回来,后来的就一直被妥善收藏着,期待着有朝一日,它们都能见到自己的主人。
最近这几年,随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年岁渐长,对小儿子和孙女的思念之情也随之增长。同时,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也与日俱增。
他们担心自己年岁大了,有生之年都不能再见小儿子一面,也没有机会和孙女相处,隔三岔五的就要叮嘱他和老二,要把弟弟和侄女放在心里,如果他们活着的时候没赶上海外关系恢复,那么他和老二一定要找机会回去,如果他们哥俩也没赶上,就要叮嘱子孙后代记得回国去看他们的叔叔妹妹、叔爷小姑。
没错,就连他幼儿园没毕业的大孙子都接受了来自曾祖父母的嘱托。为了让孩子们不忘故国,他们坚持说华语。日常对话都是这样的:
曾祖母:午饭要吃什么?
曾孙子: I izza.
华文和外语无缝衔接。
其实他父母外语都讲的很好,但人家在家里一句也不讲。倔强的很。
要是让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他对小侄女摆脸色,挨打的可能就是他了。
谢锦:“……”
这不仅是个变脸高手,还是个控制情绪的高高手啊。
立正站好,低头,为老谢默哀,一秒钟,不,还是两秒吧。
毕竟,他可能会被大伯打一顿呢。
谢秉仁:“……”
得了,这绝对是亲侄女无疑了。不光长得和他弟,甚至和他都很像,这古灵精怪的性格和他弟小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滴溜转,指不定心里在想什么呢。
“程程。”
谢秉仁温声喊道。
谢锦嗖的一下抬起头,怂的非常快,特别识时务,脸上的表情乖软无比又略带狗腿,笑容乖巧,声音脆甜:“大伯。”
全身上下,不管是表情还是肢体语言,还是说话的声音语调,都透露着一个信息:见到您我可太高兴了。
所以挨打就不要算上我了。打我爹就行。
谢秉仁被她搞怪的样子萌的肝儿颤,大步走过来,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乖孩子,大伯很想你,你爷爷奶奶他们也很想你,想了二十多年。”
他的感情浓烈的让人想哭。
谢锦回抱住他。
她的感情可能没有他这么深,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原主都没有见过他们,感情都是从她爸那儿分享过来的。
但是对于任何真挚的情感,她都愿意给予同样真挚的回应。
“我和爸爸也想您的,还有爷爷奶奶,二伯,大伯母……”
让她想想,那张全家福上还有谁来着?他们是50年走的,那时候大伯已经结婚了,照片上除了上述五人,好像还有大堂哥和二堂哥……
谢秉仁:“……”
这孩子脑袋动来动去的,肯定是在回忆照片上的人头!
伤感的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呢。、
他松开抱着谢锦的手,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同时替她补充道:“还有你二伯母,大哥二哥三哥。”
谢锦:“……”
糟糕!被发现了!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谢秉仁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道:“下次记得先把功课做好。要是没把人记全,说完你爷爷奶奶就可以停了。”
谢锦虚心受教,狗腿道:“多谢大伯教诲。”
谢秉仁可太喜欢她了。要是这孩子就在他们身边长大,该有多好。他爸妈不知道会有多开怀,家里的几个孩子打打闹闹,不知道会有多热闹。
但眼下不是他们爷俩闲聊的时候,还有外人在呢。
侨办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看着这爷俩认亲的感人场面,心里也不是不触动的。
这十多年,多少亲人失去联络,或者被逼得不敢联络,现在政策一朝放开,全国各地像这样的场面不知道有多少。这俩还算好的,他们是生离,所以现在还能团聚。那还有死别的呢,现在只能是两座坟头相对,或者一个在另一个坟前痛哭。唉——
心里正叹息着,就见谢秉仁拍了拍谢锦的肩膀,对她说道:“去沏茶,家里有客人。”
谢锦答应着就要去忙。
工作人员赶忙阻止了她。
人家认亲,他们在这儿凑什么热闹,碍什么眼。马上离开这里,把空间留给人家爷俩,才是正确的做法。
“谢先生,我们就不留了,你们好不容易才团聚,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谢秉仁也不强留,公事也谈的差不多了,具体的细节接下来会由他的长子回来接着谈。这会儿,他应该正在陪着祖父母办理回国手续,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了解了阿琛的情况之后,他立刻就联系了家里,把情况也告诉了他们,好让爹娘放心。结果老太太气的病立刻就好了,要求马上回国。嘴上说着是要回来打孩子,心里想的肯定还是要在有生之年好好看看小儿子和孙女。
之前好歹还有照片和通信聊以慰藉,后来通讯中断,他觉得老太太的心都荒芜了。
送走了侨办的人,谢秉仁掐住谢锦的腋下给她举了个高高。
谢锦:“……”
大伯老当益壮?
谢秉仁笑道:“这是替你爷爷举的。家里的每个孩子,小时候都被他举过,只有你,离得远,他没够着。虽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但是他觉得自己老了,就算见了你,肯定也举不动了,所以让我替他举一下。”
谢锦问的小心翼翼:“爷爷就没想过,您可能也举不动吗?”
那不就尴尬了?
谢秉仁撸了一把她毛绒绒的脑袋,没好气道:“放心,我不可能举不动。为了见面的时候能补上这次举高高,你爷爷逼着我整天举铁。”
他爹这个人一向有备无患,老早就逼着他练了。
说多了都是泪。他每天忙的要死要活,还得坚持抽时间锻炼身体。为了检验自己的锻炼成果,确保到时候能把程宝举起来,他每天拿他爱人练手,一开始的时候他爱人还挺高兴,天天练谁受得了,现在特别不待见他。当然了,老二也没逃过和他相同的命运。
谢锦嘴比脑子快:“爷爷他自己怎么不练呢?”
谢秉仁哈哈大笑,怂恿道:“就是啊,他怎么不练呢。等他回来,你问问他。”
谢锦:“……”
哼!我可不傻!
“大伯,我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啊?”
“不用,我和你爸爸住一个房间。我的行李还在宾馆,稍后会有人送过来。你爷爷奶奶给你准备的礼物,我带回来一些,其他的要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亲自带过来。”
他已经知道了阿琛离婚的事情。现在他弟一个人住,所以他们兄弟俩可以促膝谈心了。
“嗯。”
谢锦搬出两把摇椅,放在院子里,又沏好了茶,给谢秉仁倒了一杯。
俩人并排靠在摇椅上聊天。
暮春的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和煦,吹的人舒服极了。
谢秉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谢锦感慨道:“我上次看见的还是你8岁的样子,那是你爸爸寄给我们的最后一张照片。我来之前还在看,现在看到你,就好像你一下子从8岁长到这么大了。中间缺失了十几年的时光。你爷爷奶奶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得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