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袅赶到砖厂的时候,果然迟了。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整个砖厂空无一人,铁大门用一根铁链拴着,挂着一把黑漆生锈的大锁,里面被雨水打湿的砖墙颜色更加鲜亮,地上有着积水。
“苏姐!”
一道清脆的在身后响起,苏袅转身,便看到远处大树下瘦弱的身影。
白苗苗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米色方格外套,此刻两只手攥着袖子似是因为冷缩着脖子,看到苏袅立即抬脚跑了过去,“苏姐,砖厂一下雨地上容易积水,所以下雨天不上工的。”
苏袅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砖厂里面大摊大摊的积水,苏袅看向了眼前的瘦弱的女孩,“所以你来砖厂,就是为了等我,专门告诉我一声?”
白苗苗一笑,露出干净纯碎的笑容。
“反正早上也不用上工,我在家也没事。”
苏袅笑了笑,心口一股暖流划过,抬手拭去小丫头脸颊上的雨水,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远处的大树,道,“以后下雨天,不要在大树下避雨。”
“为什么?”白苗苗一愣,问道。
“因为如果打雷,大树会引来雷电,人站在下面会很危险的。”苏袅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提着的布口袋中拿出玉米棒。
白苗苗回头看了眼先前自己避雨的大树,面色白了白,回头便见到苏袅手中的玉米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玉米棒?”
苏袅一笑,递了过去。
“这是我专门给你拿的!”
“给我的?”
白苗苗不可思议地抬头。
苏袅点了点头。
白苗苗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激动地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捧在手上啃了一口,随后眼眸猛地一亮,“苏姐,好甜啊!我从来没有吃过你这么甜的玉米棒”
苏袅笑了笑,玉米是昨晚煮的,早上走的时候,她特意热了热。
只是啃几口,白苗苗有些不舍地擦了擦嘴,抬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把玉米棒带回家,给我娘和爹尝尝。”
“好!”
苏袅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这个。”苏袅拿出一个鸡蛋递了过去,“这个你吃,我还有一个你带回家。”
白苗苗看到浅棕色的鸡蛋,愣愣地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抬头不解地问道,“苏姐,这是鸡蛋吗?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这是茶叶蛋?”
苏袅笑着解释道,抬手剥开外壳,抓着白苗苗的手,递在她的嘴边。
白苗苗张开嘴试探着咬了一口,先是嚼了嚼,随后又咬了一口,再次嚼了嚼,渐渐惊喜地抬头,“苏姐,好好吃!”
白苗苗尝第一口只觉得新鲜,可是直到尝到第二口才发觉,鸡蛋不似一般的水煮蛋那般无味,而是带着一股淡淡茶香,味道浓郁,鲜香可口。
直到白苗苗咬开,苏袅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志远送来的鸡蛋会比一般的鸡蛋要大。
虽然鸡蛋很大,但是白苗苗还是几口就吃完了,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你带回家。”
苏袅说着从布袋中掏出另外一个茶叶蛋,递了过去。
“不用了,苏姐!”
白苗苗急忙摆手拒绝道。
虽然苏袅每日看似都有白粥,和好吃的白面饼,但是白苗苗知道,能来砖厂搬砖干苦力,家中肯定都不富裕,更别说鸡蛋这种稀罕物,平日里只有她爹每个月才能吃那么几次。
见苏袅还要递给自己,白苗苗急忙开口,“苏姐,如果明天下雨你也不用来,起码要等到雨停了后,晒一天,地干了才行。”
“好,我知道了。”
苏袅点头应道。
“苏姐,那你赶快回去,我也要回家了。”
说完,白苗苗就拿着玉米跑了远处,跑了几步,回头对着苏袅挥了挥手。
苏袅拿着另外一个茶叶蛋,无奈地笑了笑。
茶叶蛋还热着,苏袅也就没有没有再装回布袋,而是自己剥了壳,咬了一口。
瞬间,整个口腔溢满了茶叶蛋浓郁的味道,鲜香可口,软糯水嫩,似是因为所处年代不同,又似是因为鸡蛋对如今的她来说也极为奢侈,苏袅竟然觉着,这比她上一辈子吃过的都好吃。
两个可爱诱人的蛋黄,颜色极为鲜亮,蛋白虽然被汤汁染成了棕色,却水嫩鲜香。
双簧并不常见,就是上一辈子,苏袅也很少见,即使有,价格也比一般的鸡蛋要贵很多。
因为砖厂不上工,苏袅的时间充足了很多。
她先是去了邮局,这次取钱很顺利,邮局大姐拿着户口本先是看了眼,随后又拿起了介绍信,看到上面红艳艳的印章,似是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眼穿着一身劳动服,全身湿漉漉的苏袅。
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沓纸钱,数了数,连同户口本一起扔在了柜台上。
“谢谢!”
苏袅礼貌地道了声谢,收好户口本,将钱一张一张捡起来数了数,然后愣住了。
整整五十块!
对于这个年代,苏袅虽然并不是很熟悉,但是从原主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也知道,五十块那是一笔巨款。
江辰每个月工资应该有五十块钱左右,除去每个月的饭票,寄回老家的,能攒下五十块钱也并不容易。而原主的父亲已逝,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十五六岁的妹妹,一个十一二岁的弟弟。
想来,这五十块钱也来之不易。
一瞬间,苏袅觉得这五十块钱拿在手上极其沉重。
拿着钱,苏袅先是去了趟医院。
“左耳鼓膜严重破裂,造成永久性失聪。”
苏袅走出医院的时候,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医生的话,因为并没有医治的价值,所以医生连药都没开。
江辰那一巴掌打下来的时候,苏袅隐隐觉得自己或许是鼓膜破裂造成了短暂性失聪,后面洗脸或者是洗头的时候,耳朵里时常会有血水流出,还有血痂,她并未在意,想着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可是昨天,当她听不清众人说了什么时候,她心中竟有些不安。
抬头看着蒙蒙细雨的天空,苏袅勾唇一笑,扬声道。
“苏袅,没事的,不就是一只耳朵听不见吗?左耳听不见,你还有右耳!”
说完,苏袅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滴,一头冲进了雨中……
“呵呵!”
在苏袅身后的一处窗台内。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五官清秀温润,手上端着一个玻璃杯,正在喝着茶,看到冲进雨中奔跑的女子,唇角微勾,噙着一抹淡笑。
“凌医生,你在看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护士看到窗前的男人开口问道。
“没什么!”
男子淡淡应了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