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理发店,坐了七八个男女,挤得连走路都要侧身。
夏初糖一进去,齐刷刷的眼神投过来。
梳着脏辫的女人第一个站起来,幽怨,“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
其余男男女女打量着进来的女孩,有人就开始质疑:“欣姐,这就是给你换造型的大师?看着不像啊。”
“你懂个P,人不可貌相。”
孟欣呵斥一句,转头:“喂,什么糖。这些都是我新收的小弟小妹,他们都要找你做造型。”
95年的西海小城,哪里见过欧美风这么前卫的造型?
孟欣这一身出去,立刻就吸引了一批社会小青年追捧。
这不,今天她就把人带来了,给自己涨气势。
老板娘听到,眼睛亮的跟俩灯泡似的,笑得特别灿烂:“哎呦,欣欣你真是我们店的财神,喝点啥?姐给你去买。”
孟欣没理老板娘,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孩问,“喂,我们这么多人染,你算便宜点啊?”
“不讲价。”
夏初糖侧身挤进店里,到了洗头的地方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拿出手套和化妆品,淡淡,“还化妆吗?”
女孩冷漠的态度,让孟欣很讨厌。
可偏偏她又有求于她。
气鼓鼓坐在理发椅上,垮着脸,埋怨,“我带了这么多人来捧场,你就不能算优惠点?”
老板娘使劲给女孩挤眼睛,示意她接下这活儿。
夏初糖则是一脸淡漠,置若罔闻。
拿出化妆品,看了看镜中女人的脸,问:“还是要同款妆?”
没有化妆的孟欣脸色很不好,黑黄皮肤加上些许痘印,看上去一点精神没有。
好在有脏辫的点缀,让她看上去不至于丑。
但还是缺了精气神,不洋气。
夏初糖油盐不进,让孟欣有点烦躁,不耐烦,“随你。”
“今天化妆是120块钱,我和你确认下。”
夏初糖刚拿起粉扑,又问,“你确定要化?”
屋子里坐着的社会妹,嚼着口香糖起哄:“欣姐,我经常化妆那块,画一次才三十块钱,这女的拿你当冤大头呢!”
其余社会青年也嬉笑:“就是啊,随便描两下就要一百二块?你还不如去抢!”
“你看她自己的脸,跟发面馒头一样,还化妆……”
听着社会男女的七嘴八舌,老板娘才注意到,夏初糖的脸有些红肿。
隐约能看见指印,应该是被人打了。
老板娘眼里露出些许担忧:这小姑娘一天没见,这是经历了啥啊。
夏初糖没理会其他人说什么,只看眼前女人:“1我是因为你加价才过来加班,120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你都来了,算我一百块不行吗?”孟欣耍无赖问道。
女孩冷着脸,直接放下手里的工具。
转身对老板娘说道:“我先走了。周五再见。”
没什么废话,放下东西就往外走。
孟欣脸色大变,赶紧喊了一声:“120就120,快点画。”
这女孩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150块。画吗?”夏初糖转身问。
“你……你什么意思是?坐地起价?”
孟欣脸上难堪,“说好的120块啊!”
夏初糖轻轻点头,似笑非笑,“是啊,说好的120啊,但是你要坏规矩,那我也学学你。”
孟欣:“……”
昨天晚上,孟欣在场子里可谓是出尽风头,今晚有好几个大哥都说来捧场,这妆是非画不可。
“150块,你快点!”孟欣咬牙恨恨认栽。
等会儿她就找人收拾这个丫头!
跟她坐地起价?找死!
夏初糖也没说多余的话,收了钱开始工作。
随着她手下涂涂抹抹,一张欧美系妆容呈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气色不好的女人,一眨眼就女王范儿十足。
刚才还瞧不起夏初糖的几个男女,看到这“换头术”,惊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瞪大眼睛惊羡的份儿。
化完妆,孟欣对着镜子左照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几个门口站着的女青年,纷纷喊道:“给我也画下呗。”
孟欣带这群男女来,就是想用化妆笼络人心。
只是,这个女孩要价太高。
讲价又一毛钱不少,这么多人都做造型,孟欣出不起这钱。
一时间,孟欣有点骑虎难下。
“欣姐,给我们也做下造型呗?”几个女孩子围住孟欣巴结。
孟欣看女孩,试探:“你给她们几个也画个妆?”
“不画。”
夏初糖收拾好东西,俨然一副下班的架势。
孟欣再次被拂了面子。
眼底是藏不住的愠怒:“喂,我出钱就是了。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她们几个要做,必须连头发都改。”
夏初糖扫了一眼打扮的柳绿花红的几个女孩,淡淡:“一个人预估要600左右。你确定要做?”
一个人600块?几个女孩都闭上了嘴巴。
孟欣也是太阳穴突突跳,心里默默数了下:一二三四……这里有六个女孩,那就是3600块?
她是当大姐大,又不是当冤大头。
屋内一瞬间沉寂了,还是夏初糖先说话:“我今天也没时间做这么多人的造型,最多做两三个人。”
“姐姐挑我吧!”
“选我,我皮肤好一些,容易上妆!”
“选我选我……”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挤在女孩面前。
夏初糖指了指她们身后:“你们要问问你们大姐, 选谁。”
“就小翠,美美,还有苗苗吧。”
孟欣手指了几个人,“其余人下次再来。”
被选中的女孩兴高采烈,没被选中的一脸哀怨。
哪怕有意见,她们也不敢当着孟欣的面说什么。
夏初糖根据选出来的三个女孩气质,分别做了个三个造型,要了1500块。
做完所有造型,时间已经到了近午夜12点。
等孟欣和社会青年都散了,老板娘拿出约定好的800块钱抽成。
还有孟欣单独的150块,递过去,关心问道:“糖糖,你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了?我看你脸怎么肿了?”
忙活了一晚上,老板娘也没时间问。
这会儿关门了,她才得了空。
夏初糖把钱假装放进兜里,直接放进了空间。
这么多钱放身上走夜路不安全。
“姐,我也不瞒着你了,我爸打的。”
夏初糖垂着眸,半真半假道:“我妈手断了,今天做手术,我欠了好多钱。所以才这样。”
所以明知道孟欣是个麻烦,也还是对她坐地起价了。
“啊?那你妈妈咋想的?还要跟你爸过?”
老板娘扫地的手停下,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严肃:“糖糖,你要劝劝你妈妈,一定离开动手的男人。哪怕他是你爸。”
夏初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奇:“姐,你意思是让我妈离婚?”
她刚才没有直接说离婚这事儿,是怕和老板娘三观不合。
毕竟,1995年在西海这样的北方小城,离婚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呢。
一旦顶着离婚的头衔,周围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老板娘一脸心疼拉住女孩的手,认真道:“糖糖,男人一旦动手,那绝对改不了。我也不懂你们城市人的路数,反正你就记住,离开打人的男人,离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