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蘑菇的味道在消失,口腔里还隐隐残留着那股美妙的味道,李瑞宁愿不喝水不吃东西,也想要那感觉多待一会。
太美好,太幸福了。
可恶的白静甚至想逼他吃点东西洗刷蘑菇待过的嘴,真是过分。
还得是他帮忙才能顺利到达床边的,记不清了。
夜很深,躺在很柔软的床,重新换了舒适的衣服盖上丝滑的毯子,是丝质的料子凉凉的滑滑的,好像第一次触摸蘑菇的触感。
好软,很舒服。
房间很黑,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开眼,都能看见浮动在空气中黑暗中交错的小点,聚散着成堆又分散交错五颜六色忽大忽小,能组成任何事物抽象的溅射的完整的。
白蘑菇,黑蘑菇,五颜六色七彩融合的蘑菇。
有点冷,翻来覆去毯子绞成团又觉得热,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打湿了床单。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仿佛处在珠穆朗玛峰山顶那片稀薄的空气中,沦为张大嘴巴奋力扑腾在案板上的鱼。
蘑菇就好像是一片清新的空气,甘甜的水。
心跳在蹦极一会在上一会在下,激烈的要隔着那层皮跳出来,平静的像是死掉。
蘑菇就是最有效的定心剂。
脑子在翻江倒海般的眩晕,不是在躺在床上而是躺在船上。
蘑菇是唯一能缓解的良药。
李瑞不知怎的十分难受,揪着头发咬着手,驱赶着耳边不存在的虫鸣,眨着睁不开的眼皮,床头滚到床尾。
被单成团毯子掉落,身体下坠。
从头开始脑子在分裂,大脑小脑髓液神经细胞涨大拉扯,干瘪的血管想要得到注入,麻痹的骨骼需要舒缓。
蘑菇,蘑菇。
站都起来有点困难,想趴着爬,但不能,李瑞他还是人。
本来就很暗的房间像一个盲人一样乱摸,撞到了柜子磕到了墙。
口袋里好像有打火机照明,忘了怎么用,已经无所谓了。
李瑞不允许脑子无法思考除了蘑菇以外的东西,快乐在消失,回味的时间越来越少。
眼泪的缺少导致体内水分蒸发,忍不住收缩了喉咙,有点渴有点饿。
舌头不能接受蘑菇以外的东西,想要再次品尝那无上的美味。
那微凉光滑的触感,气味比世上最昂贵的香水都有芬芳,只是轻轻舔一口,舌头上的味蕾能够刺激的爽上天堂,是足以安息灵魂的味道。
世上的一切的美好事物都与之无法媲美!
李瑞只是回想大脑就忍不住刺激的双手颤抖,口水溢满。
蘑菇,蘑菇,好想要蘑菇。
不记得是怎样出了门,总是一直摸着转总会打开门,撞到了桌椅打碎了杯子,好多好多阻碍。
楼梯是滚下去的,天地在旋转,一直无法停不下来也停不下来。
外面的空气带着湿意,那是雾的味道蘑菇会在哪?
什么也看不清,世界黑蒙蒙的,白色的,李瑞要找白色的,蘑菇是白色的发着白色的光,是指引他通往幸福快乐之路的光。
不知道找了多久,走了多远,什么也没有只有漆黑和满地的潮湿,雨后是最适合蘑菇生长的环境。
好冷,头晕,又开始了。
明明很是闷热的温度,李瑞却像寒冬腊月般忍不住缩瑟身体往挡风的墙角挤,渴望蘑菇的想法尤为剧烈,唯有吃下它才能感受到温暖。
冰凉的墙面又湿又滑,为什么会在这,要找蘑菇,对了,墙上可能会长蘑菇。
好硬粗糙的有东西爬过手,应该是虫子看不清又像蟑螂又像蜘蛛,好痒还长毛,是趴着还是站着。
原来是个人,怎么蹲在垃圾桶里,一动不动的缩成了一个球,轻轻一碰就散架,好臭。
踩到他身上也没有反应,骨头是凹陷的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
耳朵就这样贴在了黑皮包裹的嘴边,在动,在呼气,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很小声,说什么听不清也不想听,不要妨碍他找蘑菇,巴掌不知道能将这张嘴踢多远。
心脏跳的好快在催促。
蘑菇,蘑菇在那里,不在天上就在地上。
血液在燃烧,腿已经迫不及待的跑起来了,身体在为没有蘑菇的存在而难过。
在快一点,在快一点已经受不了。
黑色的土,白色的东西就会很显眼,手指深深陷进软烂的淤泥里抠挖,挖出了碎片挖出了指甲,软软的白色,挖到了。
真扫兴,竟然是布娃娃身体里的棉花,喉咙里不小心进了。
呼吸好难。
蘑菇不在土里,在那里,在那里,到底在那里,脚好痒应该是进虫子了。
可是没有穿鞋怎么会有虫子在皮里面爬呢。
应该是爬着走的,眼前很暗什么也看不见,模模糊糊在雾里有东西闪过,好像人,很多人成堆。
他们会有蘑菇吗,会有的吧。
上次的蘑菇也是这么得来的,这么好吃肯定会遭人抢,便悄无声息的靠近那泥泞中心的拥挤处。
三个还是四个黑乎乎的黏在一块,终于看见黑色以外的颜色了,好红满地的红,随处可见的浑浊水洼都是红的。
可惜还是染不红漆黑的马路,在撕扯咀嚼着,大声喊着,喊什么太大声了,分贝震碎了耳膜,不得不捂住。
好吵好吵听不清,好像是很熟悉的两个字。
不想管,摸到了久违的温暖,红色的手红色的头,好伤心还是没有找到白色的蘑菇。
爬不动了,被肠子绊倒后的身体没有一点力气,因为没有找到蘑菇,只能扭来扭去的滚,应该不像蛆。
意识在沉沦,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器官组织细胞都在强烈渴求蘑菇带来的极致快乐。
已经是到了极限,要渴死的人,要饿死的人,要死的人。
李瑞不想的,很想的,很想很想的,想的不得了,完全控制不住,思维不再是他的,意识也不再是他的,感官也不是他的。
全部都是蘑菇的。
滚到了很黑的一个角落,没有天空没有地面,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并不只是李瑞一个人。
他在哭他在笑,变换着各自表情挖出眼球割掉鼻,浑身抽搐般的抖个不停,最后掏出舌头狠狠碾压,奄奄一息的张着嘴皮说着遗言。
说完已经死去。
这次很清楚的听到了,嘴皮摆动的幅度以及微拢的牙,一样的口型语气,似曾相识的能入骨。
他们都在说着同一句话,也是李瑞嘴里不断反复念叨呢喃低语的。
“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