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小雪砚不说话,声音有点着急地问道:“刚才还好好的呢。妹妹,怎么了?”
江雪砚吸了吸自己鼻子,心想自己好歹这么算半个大个人了,怎么能被小孩子的情绪影响呢。
她用宽大的睡衣袖子抹了抹眼泪说:“没事,就是这个枣泥糕点有点太烫了……。”江雪砚低着头,把手缩进衣袖里。
江吟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袖子,摇了摇头开玩笑道:“你还是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不注意。要是被奶奶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啊……”江雪砚立马用湿巾擦眼泪,吸了一口气,尝试平复心情。
江雪砚不说话,就埋头一直吃。
江吟看着呆愣愣的小雪砚,无可奈何笑了。
江雪砚紧紧地看着黑暗中的江吟,他在对面回复信息,耐心地等着她,她突然低声问了一句:“哥哥,你怪我吗?”
他的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江雪砚放下筷子,低下头,轻轻地说:“对不起……”她久久没有听到江吟回话,意料之中的沉默,也不见太多表情,仿佛没说过一样。
江吟还在怪她……
在内心里悲鸣的江雪砚避世一样闭上眼睛,她根本没法去正视江吟的那张脸。
先头小时候的江雪砚才欺负他没多久,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江雪砚是很想努力把这自己前后两个人分开看待的,她们两个无论是年龄、身高、背景完完全全不一样,可为什么她们又偏偏在一些问题上要共同承担后果?
哪怕她现在身体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是现在她们是一体的,她要为小雪砚曾经的错误道歉。
江吟把吃完的盘子叠放起来,江雪砚在黑暗中抬头看着他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才顿了顿说:“你早点睡觉吧,不要睡懒觉了。记得明天别让我等太久。”
可是江雪砚知道了江吟的意思,她笑了笑,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激动地说了一声好,江吟从厨房看了她一眼,
只要江吟不怪她就好。
江雪砚意识到声音有点大,就赶快抱歉地比了个OK的手势,扶着楼梯,回到卧室。
江吟把厨房东西整理好,也回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
“雪砚,吃慢点,这里没人跟你抢。怎么像小饿死鬼投胎啊。慢点。”江老太太宠溺地看着小孙女。
江雪砚咬着面包点了点头:“乔姨做得好吃嘛,是吧?哥哥。”看着旁边的哥哥,忍不住笑了笑,细嚼慢咽起来。
江老太太看着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欣慰地笑了。
她压低了声音问:“最近听说你和时家和沐家的孩子走得比较近,沐家的儿子他怎么样?”
江雪砚听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哥哥。
江吟悠悠地说:“沐晗性格比较幽默风趣,与谁都合得来。”
“我认识沐家小孩子的母亲,小衫,她本是B市人。她是大家庭出身,她的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她从小就知书达理,长大后更是恪守本分,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在和男方结婚之前,她甚至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因为他们两家是早就订下的商业联姻。”
江老太太看着雪砚接着说:“小杉从很小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嫁给他,所以就努力读书,努力让自己变得很优秀,优秀到可以配得上他。可她一直没想到,从头到尾,她就被沐家当做傻子。还傻乎乎地为了备孕,当时就戒掉了喜欢想吃的,连酒都没喝过,现在看来,沐家只是把她当一个生育机器。后来……”
江雪砚吃惊地听着奶奶讲沐晗的过往,身边的江吟在不动声色地听着。
难道江吟早就知道了?
江雪砚急迫地看着奶奶:“然后呢?现在呢?”
江老太太缓缓说道:“两个人结婚多年会怎么没有感情呢。她十几岁就走错了路 ,早该及时止损的,是她一次次原谅心软,觉得小时候就喜欢的人轻易放弃而心不甘。因为他原生家庭衰败预废,父母也极其自私,找一分用三分,过了今天不问明天的人,所以导致整个家庭家底极差极空。一起的这十年来,成家创业,怀孕生子都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帮扶,所以就真的一直是在不停的吃苦、吃苦,怀孕、流产,还有被家暴挨打。”
江雪砚一整个震惊住,他没想到外表光鲜风趣的沐晗竟然会有这段经历。
“小衫也心疼他,有这样一个家庭,她也没有怨言,愿意陪着他苦出头来。她总以为他肯定会改的,年龄大些孩子一个,但是没有,从没有改过一点点。她呢,也从来没有被好好的对待过,即使在这么困苦的情况下,他仍然只顾自己怎么玩好、睡好,仍然是一言不合就控制不住脾气的动手打人。她那时候真的好难过,如果光是不赚钱,她或许没有这么伤心,可是在那一刻,她心灰意冷,小儿子从小就很懂事很乖,监控里的那晚上他来抱着母亲的时候浑身发抖,但还是选择护住她,因为她经常目睹他爸爸情绪失控动手的场面,而每一次都远比监控里的那一幕更室息。”
“雪砚,给你们讲这些,也希望你们都要更爱自己再爱别人,不要像她一样无底线付出心软,遇人不淑,最后一文不值,然后她带走她的儿子,可能你已经见过了。你们可以多帮衬一些,唉。”
江雪砚没想到沐晗还有这样的遭遇,这样一看哥哥江吟的行为也能有所理解,看着奶奶伤心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胸膛说:“奶奶,我以后的丈夫,一定要特别温柔。能够相约白首的那种,要不然就……哥哥就帮打死他。”
江老太太破涕而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听得笑眯眯的,看着小雪砚更觉得她可爱,现在说话跟小大人似的,有时又说话尽是稚气。
说完了沐晗,江老太太就跟江吟说话。江雪砚喝着牛奶,听着奶奶说:“……你是她哥哥,雪砚年纪还小,识人不清,你在身边理应多帮衬帮衬看着。”
“奶奶,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江吟回答道。
“……自然读书也不可以懈怠,书籍背后是能力的培养。我老了,以后你们就要自己自力更生,没一点能力怎么能行。”江老太太看着他们两个语重心长地说道。
江雪砚停住,把面包放在盘子,她有点不明白,江老太太怎么突然这样说:“奶奶,你身体还好好的呢!到时候你说要送我上大学呢。”
“哦,年纪大了,对,我答应小雪儿了。不说这个了。”江老太太看着身旁的江吟,声音一低:“你的腿上现在怎么样了?”
江老太太接着说:“以前受伤的时候,你也不吭声,还是你妹妹最近提到这件事,你伯父的助理安桑联系了s市三甲医院的知名大夫,医生说可以治好。等你考试回来可以去那里看一下。”
“奶奶,已经没事了。只不过不可过度劳累而已。不过已经没事了。”江吟的声音平稳和缓。
“你这孩子……我理解你心里还有怨气,可是还在怪我?”
“奶奶,不敢。”
“不敢?”
江雪砚在旁边大气不敢喘,毕竟小雪砚还是罪魁祸首,虽然不是现在的自己。把头埋在杯子后面,透过杯子看着他们两个。
“嗯,是真没有。”
江老太太也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对了,听安桑说你近期要参加考试?”
江吟说:“是的,我准备试一试。”
江老太太赞许地看着他:“可以,年轻人应当多闯荡一下。”
今天放学后回家后,看到乔姨在整理东西,今天早饭忘记问了,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便走近她,问道:“乔姨,哥哥什么时候走啊?”
乔姨回答说:“哦,小姐。去考试吗?听安助说是明天。”
“明天哥哥就要走?”见江雪砚突然还有了点不舍,“那他要等多久才回来?”
乔姨笑了笑,回想了一下:“这怎么会有定数呢?快则三五天,慢则一周或者半个月的吧。”
凌晨五点,天还没有明,临近凌晨四点点,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绵绵密密地,已经下了半个多小时。
江雪砚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了一下,还是下床去送他一下吧。
微凉的夜幕裹挟着雨水,滴答落在透明的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缓缓向下。
江雪砚看着窗户外的雨,拿出书包里的伞,决定去送一送江吟。
江雪砚从楼上下来时,发现已经江吟已经在客厅里收拾好了书包,放在沙发上。
奶奶不在,乔姨在帮忙给他准备东西,司机还在帮忙搬行李箱到车上。
江吟看到她下来了,表情有点意外,大概也没想到,今天小姑娘居然能爬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翻着资料问她:“你现在怎么下来了?离你早读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可以再睡一会儿起来吃饭。”
江雪砚坐在他的书包旁的沙发上,跟他说话:“哥哥,我昨天就听乔姨说你要去B市的大学参加考试?是真的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江吟应该参加的是p大的自主招生考试。
江吟手里还拿着几本书,将解析书塞进了书包,放好了书他说:“是的,我想去试一试。”
江雪砚看着她江吟的忙碌的身影,心想他可不能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着急地说:“哥哥,你要加油啊!我相信你的。”
江吟以为她要说出个什么大道理,小雪砚却眉心微皱,沉思了一会儿,一脸义正言辞地说:“等你凯旋归来,我掐指一算,将来你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江吟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摇头说:“不一定呢,我只是试一试。”
乔姨给江吟准备了三明治和牛奶,看小雪砚也起床了,也拿给她一点,让她先垫垫肚子。
江吟继续低头整理东西,轻声道:“好的大学参加的人自然也是多的,竞争压力和报录比也就大,你能未卜先知啊?”
江雪砚吃着三明治,对着江吟笑了笑说:“我就是知道。”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地说:“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江吟已经都整理好了,司机过来把东西都带到车上。
雨势渐大,花园里浅色的水泥地被染黑、染深,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
江老太太这时候也起床了,招呼江吟离开前先吃一点东西。
耐心地跟他说:“考试重要,身体更重要。”
江吟应了一声好,江雪砚看到江老太太鬓角的白发,没来得及装束,在雨色昏暗下更显刺眼,心里微微感慨,奶奶也老了。
江雪砚握了握江老太太干瘦的手说:“奶奶,外面雨大,早上寒气重,一会儿我出去送哥哥。您别出去了。”
江老太太说:“好。”说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雪儿病了两次,性子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也听话了不少。这样倒是挺好的,奶奶很欣慰。”
江雪砚和江吟把奶奶扶到沙发上,盖上毯子,把脸放在奶奶的手,蹭了蹭:“奶奶,我以后会更乖的。”
她站起来,乔姨站在旁边,安慰江老太太说:“奶奶,你在沙发上待着,我出去送他。”
司机带着行李出去,外面又绵又织的雨顺着,扑面而来,轻薄得像是某种冰凉的气体。
江雪砚跟着司机也出去了,马上关好门,撑开了伞,独自站在门口外,看着江吟坐上车。
江吟顺着车内后视镜往后看,看到一团小小的身影,打着伞,在门前立着。
屋外边雨势比先前又大了些,似乎气温似乎又随着早晨的加深降了几度,周围人也少,面前方的车灯将雨点染广色,像是一条条染了颜花的光线。
江雪砚看着雨幕中驶离的黑色汽车,依旧挥手对着远方渐小的黑影告别,直至不见,她低吟道:“江吟,你会的。”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雨声,重重地拍打着伞面,几乎要盖过所有的声音。豆大雨点落到地上的水洼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只绽放一瞬间的小花。
这盛大的雨幕,像是个巨大的保护罩。将他们两个与世界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