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
方若晨闭着眼睛靠在床上,累的说不出话来,加之本就喝了点酒,恍惚之中,竟然开始做起了梦。
是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女人。
看她从小学到大学,千辛万苦考上电影学院,却因为性子淡薄不受人待见,只能演一些边缘的龙套角色。
看她明明自己一穷二白,还有闲心去同情流浪猫狗。
看她交了男朋友,两人订了婚,生活平淡而幸福。
看她明明被下了药意识恍惚,却还挣扎着从阳台想要逃走,却倒霉得一命呜呼,甚至于尸体还被人运回了新房,从十八楼再次推了下去,摔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而后,这团血肉蓦地凑到了方若晨眼前,两行鲜红的血泪缓缓从眼窝的位置流下来。
“欠我的……你欠我的命……”
“啊!”
方若晨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边,是满身青紫痕迹,被他吓得一个瑟缩的女孩。
卧室明亮的灯光让他渐渐缓过了神。
原来是个噩梦。
可随即,阳台的白色窗帘却轻轻飘荡着。
阳台的推拉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是先前那个女人跳下去的地方。
方若晨是个百无禁忌的二世祖,可此时,却无端地起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方总……”
身旁响起女孩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
下一秒,随手抄起床头的烟灰缸朝她砸去:“滚!给我滚出去!”
玻璃烟灰缸从女孩额角滑过,好险没有砸中她。
女孩不敢再逗留,匆匆穿好衣服,逃也似地跑了。
人一走,偌大的卧室里显得愈发寂静空旷。
“来人,来人啊!”他惶恐地大声呼喊。
然而周围却是一片死寂,别墅仿佛被隔绝成了一个密闭的结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方若晨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
可他分明这样惶恐害怕,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眼皮打架。
没多久,他就靠在床头上又睡了过去。
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张流着血泪的脸。
……
【这里是早间新闻,昨日凌晨,星辰娱乐某高管实名举报公司偷税漏税、组织旗下艺人进行不正当交易等行为,警方连夜突击检查其旗下产业,发现其涉嫌组织聚众吸D……】
玫瑰庄园内,几人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秦焱放下筷子:“截至目前,已经有超过十个受害人主动向警方举报,只要开了口子,挖出其他的真相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星辰娱乐的高管没道理会无缘无故去自首,这其中必定是晏寒夕的功劳。
晏寒夕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奶,擦了擦嘴,谦虚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都是孟萱自己替自己报了仇。”
“孟、孟萱?”
秦思翊动作一顿。
因为昨天打扰了晏寒夕的事,他此时眼圈还青着,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是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小明星,可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突然间,秦思翊觉得后脖梗子有点发凉。
“小婶婶,你、你可别吓我。”
晏寒夕不知道他认识孟萱,还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突然,楼上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晏寒夕若有所感地站起了身:“我有点事,先上去看看。”
房间内系在红绳一端的小巧金铃上,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股力量太微弱了,风一吹,仿佛就要散去。
似乎感觉到她的靠近,金铃又响了一声。
晏寒夕看着随风轻轻晃动的金铃,若有所感:“没有再去看看你父母吗?”
铃铃——
铃铛响了两声。
“也……不再去看看余璋?”
这一回,金铃没有立刻发出响声。
片刻后,有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
铃铃——
金铃又响了两声,随着太阳东升,原本晃动的金铃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窗外的风带起了纱质的窗帘,小巧的铃铛却再也没有发出响声。
晏寒夕轻叹了一声,将铃铛解下来装进了小盒子。
快中午的时候,余璋红着眼睛按响了庄园的门铃。
“晏小姐,我已经听说了,多谢您……为小萱讨回公道。”
墙倒众人推,星辰娱乐东窗事发,自然就没有人再替方若晨遮掩。
原本隐藏在冰面下的罪恶开始浮出水面。
“听说方若晨疯了,被逮捕之前一直嚷着什么闹鬼了,说孟萱的鬼魂缠着他不放,您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余璋说着,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看向晏寒夕的眼睛。
但晏寒夕却并不接她的话茬。
“谁知道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世上没有鬼,可他心中却有鬼。”
看了片刻,余璋却似是释然地笑了:“您说的对,据说他已经被吓疯了,方家人正在运作把他鉴定成精神病患者来逃脱制裁,既然如此,让他一辈子在精神病院里,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不啻为一种折磨。”
前提是,他得一辈子待在里面。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晏寒夕开口道:“放心吧,他受的折磨只会比你想得更痛苦。”
说完,她取出一只小木盒交给他。
余璋打开一看,是一只金色的小铃铛。
“送给你当纪念品吧。”
她没有多说,余璋却十分小心地接过了铃铛。
“她……下辈子会幸福的吧?”
对于小萱,更多的是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的感情,以及当初没能接到她求救电话的愧疚和自责。
晏寒夕没有回答。
她难得好心地提点了余璋一句:“你与命定之人缘浅,若是有朝一日能遇到额角带火焰胎记的女孩,不要错过。”
然而余璋却低眉苦笑了一声。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经没了成家的打算,这么多年就这样一个人倒也习惯了。
他捧着盒子和晏寒夕道了谢。
他只是……不想再祸害别人而已。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某大平层内。
男人斟茶的手蓦地顿住了。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若有所指道:“真是后生可畏,你研究了几十年的引魂之法,才不过区区几日就被一个女娃娃给学了去,不知贺兄此时作何感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