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还没睡醒，语气中带着娇软的困意。
“嗯，要下雨了。”
山上气温湿冷，此时山雨欲来，厢房里薄薄的被子显得愈发潮冷，晏寒夕睡梦中无意识地朝着温暖的源头靠去。
有什么，能比得上天生纯阳命格的大火炉呢？
“好冷啊。”
小丫头裸露在外的胳膊冰冰的，因为透过窗楹的山风，还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秦焱自然无法狠心拒绝，只得由着她靠在自己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晏寒夕再次满足地熟睡过去，像一只靠在老虎皮毛下取暖的小橘猫，温暖惬意。
看着怀中的少女，秦焱的心渐渐柔软了起来。
——
“这道观住宿条件也忒差了，昨天差点没冻死我，被子又潮又薄，窗户还漏风，小叔，你就不能捐点钱给改善一下嘛！”
一大清早，秦思翊大嗓门的抱怨声就从门外传了过来。
晏寒夕睁开眼睛，外面鸟鸣声啾啾。
她是习惯每天不到六点就起来打坐的，今天居然睡过了？
门外院子里，秦焱警告地瞪了秦思翊一眼。
“你再大声点，我把你留下给道观当苦力。”
秦思翊连忙捂住嘴巴，正巧看到晏寒夕打开门走出来，立刻委屈巴巴的凑到了她身边。
“小婶婶，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昨天我冻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你看我这黑眼圈。”
晏寒夕转头，就看到秦思翊脸上十分明显的两个熊猫眼。
再看看其他人，似乎大部分都确实没睡好。
晏寒夕有点疑惑，她怎么感觉睡得挺好的呀，一觉起来，身上还暖洋洋的呢。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地看了秦焱一眼。
谁知他却像有些不自在似的移开了视线。
晏寒夕不明所以，转头安抚秦思翊：“今天我去菩提阁的时候顺便替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熟悉南洋降术的人。”
闻言，秦思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太好了小婶婶，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说着，他下意识地一把抱起晏寒夕原地转了两圈。
晏寒夕突然悬空，吓了一跳，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拉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怀抱。
秦焱看向秦思翊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为了保住秦思翊的狗命，晏寒夕故意板起脸训斥他：“以后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知道么！”
秦思翊被小叔一瞪，就已经先怂了，此时立刻连连点头。
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忘了小叔那可怕的占有欲！
山雨过后，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气息，上午闲来无事，晏寒夕本是想再去找穆道玄，岂料小道童有点尴尬地说长老昨晚宿醉未醒，晏寒夕只得作罢。
刚回到厢房，却发现秦焱竟然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你要出去呀？”
秦焱系好了袖扣，道：“上午约好了要谈一个合作，可能会晚点回来，有事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
晏寒夕应了一声，打算上午先去其他的地方逛一逛。
围绕玄虚观，山顶上衍生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街区，大概是为了统一应景，建筑都是仿古风格，很有韵味。
而菩提阁，正是其中最高的一栋建筑。
三层的木质结构，在一众一二层的店铺中甚是醒目。
“小姑娘也是道门子弟？”
旁边有个大叔看到她的打扮，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晏寒夕笑了笑：“是啊大叔，我过来旅游，随便看看，这菩提阁是什么地方啊，我看怎么里面人不是很多的样子？”
大叔顿时打开了话匣子：“这菩提阁可是从玄虚观落成之日就建造的，专门供道长们和玄门人士切磋论道的地方，三层更是收录了无数的数术典籍、符咒药方，但只有每个月论道夺得魁首的人才有资格登顶，那可是无比的光荣啊！”
这么厉害啊？
晏寒夕正想着能不能进去找找治秦思翊的办法，突然就看到楼顶上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个人。
她疑惑地指了指：“那个难道就是魁首？”
“怎么可能，这个月的论道还没开始呢！”
大叔刚说出口，突然也看到了楼顶上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好，他不会是要轻生吧！”
晏寒夕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居然有人跑到这来跳楼，她也跟着众人一起担忧地抬头往上看。
“兄弟，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我说你要跳楼也别选在这种地，没得弄脏了菩提阁的地界！”
也有说风凉话的。
楼顶那人摇摇晃晃，神态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既然我这辈子注定穷困潦倒，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刚才和晏寒夕说话的大叔热心的扯着嗓子喊：“活着就有指望啊，再说了，谁就注定了一辈子没出息啊！”
正说着，旁边一个仿佛没有感情一般的清冷声音传来：
“他的确是穷困一生、碌碌无为的命格。”
晏寒夕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青年抱着胳膊站在那处。
对方清瘦挺拔的身形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遗世独立，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仿若毫无感情的深潭。
“欸我说年轻人，你说这话不是刺激他吗，你这是草菅人命啊！”
“就是，他要是真跳下来了，你良心能安吗？”
青年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顿时引起了围观众人的民愤。
然而面对一众人的声讨，他却充耳不闻，似乎感受到了晏寒夕的视线，他目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道：
“他山根塌陷、额窄面小，此生命运多舛、福禄不旺，更兼命宫太岁罩顶，必定流年不利，晚景凄凉。”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楼顶上那人显然也听到了。
只见他又往外走了一步，表情比哭还难看。
“那小天师把我生平每一件事都算准了，他既然能看出我的后半生，肯定是不会有错，既然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不如早早解脱算了！”
晏寒夕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表情严肃了起来。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她却也听明白了。
看来这人之所以会跳楼，是因为这青年给他算了一卦的缘故。
卜算之术，作用在于为人趋吉避害，会看面相不稀罕，但以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评判甚至左右他人的命运，实在是有违天和。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眼见楼顶的人就要往下跳，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死了，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可就要认别人做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