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婵愣愣地坐在马车上发呆。
自从方才祁楚将谢璟订婚的门户告诉谢婵以后,她就一直高兴不起来。
这其中除了有她的私心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与谢璟定亲的竟然是顾家。
就是造谣她与人私奔的那个顾家!
婚姻嫁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谢婵知道这一定不是她兄长愿意的,八成是她家中为了什么利益才会与顾氏结亲。
一想到此处,谢婵就感到一阵悲哀。
祁楚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更衣。
这是谢婵早就料到的事。他爱干净是到了一定程度的,比起谢婵这等女儿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才在车上时,他脸上挂着的对身上衣物的嫌弃表情就没消失过。
只是没想到二人刚回到府中不久,梅儿就从门外进来,对祁楚说程家的二小姐来拜访了。
程鸢怎么会突然来拜访?
谢婵也是想不通。
不过待后者到了以后她就明白了,原来是为了给祁楚送香草。
三月三这日,本朝的百姓除了祓禊、出游,还有亲朋好友之间互赠香草的习俗,这就如同端午熏艾一样,是为了驱除邪祟与虫蚊,使人气定神宁。
程鸢在看见谢婵的那一刻神情有些错愕。
她温声细语地说道:“阿鸢来的匆忙,未曾想到谢姐姐也在。若是早知姐姐在,阿鸢必然也要为姐姐备上香草,今日考虑不周,还望姐姐海涵。”
虽然话是对谢婵说的,但程鸢的眼神始终都未离开祁楚。
谢婵道:“无妨,反正你我又并非什么相熟之辈。”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徐州了,谢婵今天也不想跟程鸢客气。
“谢姐姐说的极是,是阿鸢唐突了。”
“你知道便好。”
感觉到谢婵话中带刺,程鸢不再接她的话,而是向祁楚欠身施礼,说道:“那日若非楚哥哥出手相救,鸢儿如今必然不能全然完好地站在这里。”
“本就是顺手之事,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程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着说道:“纵然是楚哥哥顺手之事,但于阿鸢却是救命之恩。”
祁楚的目光上下审视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阿鸢今日在道观求得一些香草,那道长言此种香草对心神都大有裨益,于是阿鸢便想着做成香囊赠与楚哥哥。”
谢婵看着二人,心里一阵烦躁。
她实在不知道,程鸢与祁楚既非亲朋,又非好友,有什么理由来送兰草?
祁楚感觉到了身边人儿的烦躁,眸子霍然亮了起来。
于是他接过程鸢的香囊,含笑对她说道:“多谢程姑娘美意,自当仔细保存,时时佩戴。”
程鸢明白祁楚对她向来都是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疏离,但今日显然与往时有所不同,让她竟有些受宠若惊,她面带羞赧,又道:“若楚哥哥喜欢,阿鸢回头可以再多做一些。”
她说着看了一眼谢婵
“谢姐姐想要的话,阿鸢也可以为谢姐姐准备。”
“多谢程姑娘好意,我就不必了。”
谢婵压下心中烦躁,说罢便转身回屋去了。
见谢婵走了,程鸢有些慌乱地看向祁楚,满眼都是无辜之色。
“楚哥哥,阿鸢是不是……哪里惹了谢姐姐而不自知,若是有的话,阿鸢必然要向谢姐姐请罪去。”
程鸢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娇柔的模样十分楚楚可怜,任哪个人看了都不会不怜惜。
祁楚客气道:“时候不早了,程姑娘还是早日回去,以免令尊令堂心忧。”
祁楚接着就吩咐了府中的护卫护送程鸢回家。
过了一会儿他见谢婵始终未从房中出来,于是进屋去看她在做什么。他进门的那一刹那就闻见一股清甜的酒香。
是宋道隐家中的杏花酿。
杏花酿是谢婵带走的,她当时见宋道隐背对着他二人,想着他也不会转身看她,于是临走时就将她喝得剩了大半的那坛酒给顺手带走了。
方才她心中烦得慌,于是想着回屋收拾行李,但一闻见那酒香,竟鬼使神差般地坐下自饮自酌起来了。
此刻她已喝了不少酒,正端坐在八角的蒲团上呆愣愣地打着酒嗝。
“阿婵?”
祁楚走近了查看那坛子,发现她喝了不少以后便有些不悦,蹙眉道:“你今日在宋道隐家中已喝了不少酒,如今这是未喝够?”
谢婵眼神有些发散,两颊被酒染得透红。
“你怎…来了?”
“我不能来?”祁楚反问。
“不…能!”谢婵嚷道:“这是…我住,你男…怎能进……随意……女子住!”
“那在江陵时你可是夜夜与我同住,那又怎么说?”
谢婵茫然道:“江陵…江……哪里?”
祁楚这下知道她醉的不轻了,于是也不忍与她计较了。反而口吻温柔地劝道:“剩下这些酒就不要喝了。”
谢婵虽然醉得迷糊,但感觉得到对方态度的柔和,于是也不再闹腾。
“好~”
“明日便要回京了,今日好好休息。”
“好~”
祁楚看着谢婵满口答应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他没想到,她喝醉了也与醒时并无不同。但凡他好声好气哄着她,基本上是说什么她就会听什么。
“我去叫人帮你把衣物换了,如今上面都是酒气。”
祁楚正要转身离开,就被身后的人儿抱住了胳膊。
“不要……”
“什么?”祁楚挑眉看着她。
“不要……”
谢婵只是紧紧抱着祁楚的胳膊不松手。
“不要什么?”
祁楚此刻目光灼灼地等待着谢婵的回答,似乎是因为心跳骤然加快的缘故,他连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他都未曾发现。
“不要…走…”
祁楚眉舒目展,他抬手温柔地抚了抚谢婵的脸颊:“不走做什么?”
“反正反…不……许”
谢婵说着便流起了眼泪,依然紧紧抱着祁楚的胳膊不松手。
祁楚无奈,只得问:“又想起何事伤心?”
因为醉酒,谢婵说话也是颠倒着的
“阿兄…结…顾…亲…为何为顾氏……”
祁楚知道她还对此事耿耿于怀,劝慰道:“明日你便要回京,到时可自己去问问你兄长。”
谢婵哭着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香囊…收…程……”
祁楚唇角上扬,道:“那香囊毕竟是程姑娘的一番心意,实在不忍辜负。”
此话刚一说完,他就被谢婵推开了。
“出…出去!烦…心见你!”
祁楚大悦。
祁楚出来以后,方才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梅儿觉得十分好奇,她极少见自家公子如此开心,于是凑上前去问道:“公子可是有何喜事?”
祁楚想到方才谢婵那生气的模样,脸上笑意更甚,对梅儿道:“谢姑娘醉酒,你去替她换了带酒气的衣物,看顾着她。”
“是,公子。”
梅儿一脸疑惑,为何谢姑娘醉酒,自家公子要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