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先生倒是也下得去手......”执行官约克褒贬参半的说道，“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我倒是挺好奇，你当初是什么时候留下她基因的？”
“执行官过奖了，”迪恩摊了摊手，神色晦暗不明，“我不过是一个商人，是父亲最不看好的一个孩子......再说了，阿丽娅的脊髓液也不是我亲自提取的，是长老院自己的疏忽，让巴巴特公爵找到了纰漏，我个人猜测，应该是在重水星到长老院的途中，这一路上，你们的疏忽可真不少，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沼泽地事件吗？”
执行官约克并没有反驳，而是和菲特斯交换的一个眼神。
后者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这份礼物还不够吗？”迪恩指着阿丽娅说道，“让一个本应该死在虫族手上的人，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起码还能见到这些基因的延续。”
“看来，迪恩先生与我的意见有失偏颇，”执行官约克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我本来以为你邀请我们俩过来，是有些别的事情可以谈，很显然，是我会错了意。”
阿丽娅觉得自己对在场的人都很熟悉。
甚至连他们习惯性的动作，也宛若刻入脑海中。
缺失的记忆渐渐重合。
红色眼眸淡金色发丝的菲特斯......盛开的茶吉花......高高挂在天空中的血月......
长老院的金属质地地板......隐藏在地下的实验室......
坐落在帝都的巴巴特剧院......穿着白色服饰的服务者......
沼泽森林......
昏暗的酒吧......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
这些记忆像潮水般的涌入脑海中。
震的她脑壳发疼。
阿丽娅痛苦的蹲在地上。
牙齿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喊叫。
就像有一个人，拿着巨大的锤子，对着后脑勺用力的敲打，然后又用带着尖刺的铁板，把皮肤一片片刮下来......
“克隆体，你还好吗？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回去休息。”迪恩的语气冷冰冰的，他连一个眼色都不愿意施舍。
“你制造出来的这批克隆体，每一个都是这样有缺陷吗？”菲特斯亲王把手撑在下巴上，询问道。
“相信执行官先生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让他给你解释再好不过了，”迪恩并没有回答，而是摆了摆手，让阿丽娅先离开，“我说过，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然后发现这生意并不好做，容易给自己招来一些是非，否则两位大人也不会找上门。对于技术，我一窍不通，只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吃着巴巴特公爵的余晖罢了。”
阿丽娅没有走。
而是又往角落里挪了挪。
她想起了绝大多数的事情。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是，距离真相......还有一条隐藏的道路，并没有被发掘。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本质。
或许正确的抉择，应该是现在转头就跑，然后悄悄的找到出去的道路，和地面上的凯撒汇合......
不，凯撒骗了她。
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用虚假的美梦，与甜言蜜语，勾勒出幻想中的伊甸园。
之前就觉得，凯撒有些奇怪，仿佛非常惧怕她对那些故事提出质疑。
如果......
如果脑海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
凯撒又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如同美梦般的虚幻过去？
阿丽娅问自己。
憎恨他的欺骗吗？
厌恶他的谎言吗？
唾弃他的虚假吗？
或许人的情感就是如此的矛盾，从来不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就像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只有黑白相间的灰色地带，和模棱两可的混沌。
所以恨他吗？
答案是否定。
所以爱他吗？
答案依旧是否定。
建立在欺骗上的爱情，如同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稍微碰触一下，就变成泡沫般的烟影......
她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有些好笑，无时无刻不在逃亡。
一切都要从鲁斯庄园开始，就像是噩梦的开端，从那以后，就没有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可以去休息，克隆体小姐。”菲特斯亲王的声音像是没有起伏的电波。
在阿丽娅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她以为自己会有一些心慌与难受。
但是......事实证明，内心出奇的平静。
“大人，我想跟着你们看看......可不可以，菲特斯？”阿丽娅装作害怕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发声。
菲特斯皱着眉，他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克隆人这样称呼自己，因为这会使他想起狡诈的小龙。
一样的脸颊，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态......
仿佛时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在鲁斯庄园的会议室上，小龙绞尽脑汁的想要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然后在荒芜的蒿草地里奔跑......
面前的这个克隆人。
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这就是阿丽娅。
但是理智告诉他，阿丽娅死在虫族凯撒的飞船上，这是他的亲信管家约翰说的。
千真万确。
亲眼所见。
他总抱着一个念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就会回到米利尔迷雾森林，外头下着绵绵细雨，或是大雪纷飞，他们在悬崖边上的温泉相拥而眠......
“抱歉，大人......我只是好奇。”阿丽娅的声音愈发低沉。
“那就跟着吧。”菲特斯亲王并未拒绝，他是一个铁血手腕的执政者，在外人的眼里，时刻充满着威严与说一不二的气势，但是在阿丽娅面前，除了那一次被下药，他从未露出过獠牙，总是千方百计的藏起嗜血的本性。
这是一个克隆人。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逾矩。
不过是阿丽娅身上的一个分化细胞。
是她。
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