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娅能感受到,温热的血从喉咙的动脉处流失,与之消散的,是涌动的生命力。
就像是寄居在树上的藤蔓。
对,茶吉花。
和漂亮的红色茶吉花一样。
宛若一个饕餮,贪婪的吸食,攀附的植物身上,摄取着养分。
尖利的獠牙,猩红的眼睛,难以控制的欲望......
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既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饱腹。
疯狂的占有......
血滴落在池水中,化成一缕一缕的血丝......
像曼妙的枝叶,静静的伸展与抽枝。
柯约尔博士将自己藏在树林的阴影中,感受着内心久违的焦躁......
还有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是的,嫉妒。
一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上一次有这样的情绪,是在什么时候?
几万年前的镇压,还是十万年前的血洗?
他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是很远的事情。
他已经活的太久了,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消散,甚至很多时候感受不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
像是一个活死人。
身上提着无数的线,行尸走肉般的移动着。
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乐子——帮助阿丽娅逃脱菲特斯亲王的控制范围。
他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
有趣到......
让他感到了新生。
特别是和阿丽娅待在一起的时候,站在悬崖边,再一次感受到风在耳边拂过,冷冽的空气从底下涌入,赤色的月亮照耀在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内心的渴望再次被唤起。
突然觉得自己活的真实。
真真切切的活着。
而不是置身于一个虚拟的世界,按部就班的说着老套的话语。
时间不再是永恒,因为她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
短暂到转瞬即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沙子在手中流逝,时光在空间中流动。
所有的一切都活了起来。
月亮有了颜色,山川有了色泽,甚至生命也重新被赋有了意义。
“阿丽娅......”他攥紧了拳头,尖尖的指甲扣进手心,滴滴答答的血流在树根上,仿佛不知道痛觉,又仿佛这样的行为使他感觉自己活的更加真实,“啊——突然不想遵守诺言了,还真是抱歉。”
阿丽娅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温暖的池水,也不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温度。
她拼命想要再坚持一会。
只要再一会儿......
身上这头凶猛的野兽,就会沉沉的睡去,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
所有人都会认为,那个名叫阿丽娅的人已经死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阿丽娅的人。
在此之前,她从柯约尔博士手中得到了一瓶特殊的药剂。
那是一种银白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椭圆形玻璃瓶中,和他的发色一样,银光闪闪的。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
她深谙这个道理。
柯约尔博士当时是这么说的,“喝下去,你的血液就会带着浓浓的安眠成分,诱惑小金毛把你吃了,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死在火中。”
“那我不是也睡着了?”她摇晃着瓶中的液体问道。
“亲爱的小主人,你可以放心的交给我。”柯约尔博士说的信誓旦旦,眼神笑眯眯的。
“交给你?”阿丽娅嗤笑一声,“我这是在恶魔界做交易,我是该称呼你柯约尔博士,还是将名字反过来......尊敬的约克博士,长老院的首席执行官?”
“我的小主人可真聪明,”他身份被拆穿的时候,并没有慌乱,而是意料之中,又颇为赞赏的夸奖了一句,“你没有选择,只有这一条路,喝还是不喝?”
阿丽娅用指尖弹了弹玻璃瓶,仰起头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小主人,你不怕就是毒药吗?或者我将你骗到长老院的集中营里,过上求生不能求死不行的生活?”柯约尔博士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本以为阿丽娅会犹豫很久,在讨价还价的迟疑中喝下去。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馅饼,也没有两头甜的好事。”阿丽娅显得颇为洒脱,舌头舔过瓶盖,又把瓶子还了回去,“我现在只关心,作为首席执行官的约克博士,做的药靠谱吗?放倒一个猛兽,和药晕一只小兽,这药剂可不一样,可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柯约尔博士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是抱起手臂,再一次恢复漠不关心的模样,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摆起看戏的姿态,“理论上可以。”
“所以实际还得靠我自己把握。”阿丽娅冷哼一声,“甚至有一半的几率,把我吸干了,也不会把他迷晕。”
“所以要加油,我亲爱的小主人。”柯约尔博士不为所动,他获得了一次盛大的演出。
而且还是最佳观赏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