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下来,千月对朱沫也不由刮目相看。原先朱沫给她的印象是无理、粗鲁、狂妄,想不到竟也粗中有细,心思缜密。
长夜漫漫,夜色迷蒙。
朱沫也想找个房间,像个正常人舒舒服服睡一觉,却又不敢。只因他知道只要一入眠,原主必定会苦大仇深地进入他梦乡,那感觉就如同被恶鬼缠身。
此刻,他的精神看起来虽不差,可原主意难平的情绪却已在影响着他。朱刚烈,孤独氏死士,就如同两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头。可是他只有隐忍,原主母亲虽得当今朱氏家主宠溺,却不代表会喜欢他这个儿子。
自古宫廷、大家族争权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暗杀、下毒、陷害,都是极其平常的事。
如果哪天某个皇子、世子、嫔妃忽然暴毙,立刻就会有一些弄臣近侍将此事压下去,绝对不会对外宣扬。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若有人不识趣,要去追究,不但犯了禁忌,也会引起众怒。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他心如明镜,只可惜,他的灵魂却是附在受害者的身上。在这个武道世界,若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就该如蜗牛一样,躲在一身壳里。
在朱沫如游魂一般游走于庄园时,庄园的某座豪华庭院里,宽阔如马场的大厅中,朱刚烈正坐在像大坑一般的虎皮檀木背椅上,听亲信向他低声汇报情报。
汇报的正是关于朱沫的来历和背景。
在宴会厅里,他和朱沫有着相同的情绪,那就是对对方有着没来由的厌恶。
十年前,那时他虽只有十岁出头,却也知当时有个小妾深受他父亲宠爱,地位如火箭般飞升,风头一度压过他母亲所在的大房,他父亲甚至有立她儿子为世子的想法。
那个女人的儿子名字恰巧也叫作朱沫。
朱刚烈脸色阴晴不定,与大厅内闪烁的夜明灯交相辉映。
亲信道:“世子,可要我去杀了他。”
另一名脸上带刀疤的亲信说:“不过一个刚得宠的供奉而已,世子就算杀了他,我就不信,千月会为了一个供奉与世子反目。”
朱刚烈横了两亲信一眼,两亲信脸色一变,他们可知道,世子正在苦苦追求千月,对千月志在必得。
若是在千月眼皮底下杀她的供奉,很可能会对世子的计划造成影响。
果然,只听朱刚烈道:“一个小小的供奉而已,慌什么,在本少眼里不过一只蝼蚁,随时就能捏死他。”
亲信连忙道:“是是是,那我们现在……”
朱刚烈哼道:“千月不是要进上古帝陵吗?听说里面极其诡异,到时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死在里面,不就得了。”
……
春日将逝,初夏已临近。
临近天明,春风已带着焦躁之意。天地间一片雾霾,泉水开始上升,又被一阵山风吹得四处飘散,风过后,泉水又开始上升,如此周而复始。
跟着朱沫身后的依红依青哈欠连连,意外而来的珠宝所带来的喜意,终究挡不住睡眠的侵袭。
以朱沫变异的神魂,已经渐渐变异的体质,他若愿意,能一直走下去。但他却停下来了,只因为前世他也曾当过某长官的贴身侍卫,深知其的苦逼。
他树丛下负手而立,俩姐妹则依偎在树下打瞌睡。反正心情沉重,也不一定需要一直走。
风吹着树叶,宛如浪涛。
死灰色的穹苍,沉重得似已将压了下来。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在熹微的晨光中看来,仿佛一块块青玉,不远处厨房传来锅盖、锅勺敲击的声音和低声人语,大地已经苏醒。
天一亮,众人用过早膳,就开始出发。带队的是千月、李凤梧、朱刚烈,姬六妹则是带着大小姐起程返回皇城,放弃上古帝陵的探索。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洞穴前。
青山宗、玄天宗、天刀门等人已等候多时。
朱沫眯着眼,洞穴在山崖下,洞口漆黑,一如恶魔张开大嘴正待择人而噬。四周乱石高堆,阴风吹得枯木瑟瑟发抖,宛如幢幢鬼影。
千月等人与各宗门长老交流一番,开始进入窑洞。
洞内的漆黑显得非常诡异,夜明灯的光线竟被浓雾包裹着,散不出去,在黑暗中最多像一只只荧火虫。
唰,有人陆陆续续点起火折子,燃烧的温度和炽热的火光,这才驱散黑暗带来的阴森和压抑。
洞穴婉转曲折,阴郁而潮湿,从燃烧的火折子望去,竟有水汽上升。若非火折子乃上好的材质制成,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被水汽熄灭。
这时,黑暗中突传来“吱吱吱”凄厉的尖锐叫声,然后就是一片冷冰冰,黏湿湿的异物朝众人袭来。
依红依青跟在朱沫身后,脸色惨变,竟呆立当场。
眼看那粘糊糊的东西要扑在依红的脸上,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横空出现,将异物拍落在地。
有宗门子弟叫道:“莫慌,不过是蝙蝠而已。”
一时间,刀光剑影,蝙蝠群如树叶般掉落在地。
朱沫神情异样地看了眼两姐妹,这两人平时看着凶巴巴的,不过是一群惊慌四窜的蝙蝠,好歹也是武者,竟吓得都不懂反击了。
实际上,莫说两姐妹不过刚十五岁的少女,就是进入窑洞的一些成年武者,在这种阴森压抑的气氛下,也是毛骨悚然。
若非有数百人并行,人气和气血在阴湿的环境中,本身就像一团团炽热的火球,只怕早有人想原路返回了。
毕竟陵墓中,就算有再多的天材地宝,那也得有命享受。
窑洞并不长,不过数百丈。
闪动的火焰,将窑道中四面岩石,映照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而众人投射在四周长长的阴影,就好似有妖魔鬼怪潜伏其中。
众人走着走着,眼前忽然豁然开朗,那感觉就好像从一条乡间小道,忽然拐进一座开阔的操场。
一股阴风从地底飞舞而出,呼呼作响,只见一道石门竖立在众人面前。石门上毫无浮雕装饰,却高大无比,众人立在其下,仰首望去,几乎瞧不到顶。
刹那之间,人人心中,都不禁觉得自身之渺小,对这神秘的上古帝陵,更生出几分敬畏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