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沫眯着眼睛,早已从骰子的滚动轨迹,和桌面上传来的微弱波动,已断定出是“二”点。
果然,当骰子停下来时,还真的是“二”点。
轮到朱沫掷骰子时,随手就是一扔。看似随意,另一只手却已按在桌子底下,控制着骰子的运行轨迹。
这是一门学问,不是说修为高,力量强就能够,而是经过千百次的锻炼和特殊手法,才能够每次都轻描淡写地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他有绝对的信心,能掷出四五六的“顺子”,他并不想太引人注意,“顺子”刚好赢“对六”,能赢庄家就行了。
随着“叮当”的声音,率先出现一个“六”一个“五”,另一个还在旋转。
他嘴角已微微扬起,就好像一个爸爸看着一个乖孩子,那个红红的“四点”若隐若现,在他眼里却已比最娇艳的鲜花还动人,因为再美的鲜花也值不了一千两。
旋转渐渐变缓,朱沫眼睛越来越亮,一千两已唾手可得。
就在骰子即将停下,定格在四点时,谁知最后节骨眼上,一道微不可察的力量作用在骰子上,骰子又转了一圈,竟变成了二点。
朱沫傻了,场中竟然有高手,而且看起来并不比他差。
姬六妹冷冷道:“看来你的运气不怎么滴。”
庄家正在收钱,朱沫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不可能在朱沫的眼皮底下,控制点数。
围着石桌有十来个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又不像,朱沫嘴里就像被塞了一口黄莲,有苦说不出。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能看出高手是哪个。只可惜他身上既无银子,夜壶做成的刀也只有一把。
姬六妹青蓝色的双瞳意味难明地看着他,分不清是漠然还是等他开口救助。
朱沫虽然还是很有信心,很不服气,姬六妹也肯定还有一千两的银票,但他的脸皮再厚,头再铁,也不开不了那个口。
第一次叫帮忙,第二次那不单要欠下人情,还会被人看轻。
这时,场中一刚赢了钱的公子,忽然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不知你身上还有没带着这种破铜烂铁,本公子不介意当个冤大头,高价收购一些。”
另一个看起来很阴柔的公子,阴阳怪气道:“若有的话,本公子也想收购一些。毕竟像你这样的,刚拜入豪门的穷酸,要与我等对赌,就算拿出什么好东西,也不过自取其辱。”
场面一下变得有点喜庆,有人已放肆地哈哈大笑。
粉面公子戏谑地看着朱沫,叫道:“下注下注,愈大愈好,没钱下注的别凑热闹,滚一边去。”
虽明知是局,朱沫也很不服气,但也只能吃下哑巴亏。
朱正刚走出小亭,却见小亭外千月袅枭婷婷站在那,一身黑纱仿佛与夜色融合成一片,唯有苍白如月色的俏脸,明暗反差间仿佛也铺上一层神秘而朦胧的面纱。
千月说:“你好像运气不怎么好。”
一般人输了,吃亏了,被一仙女般的美女撞见,免不了要尴尬,朱沫菜黄的脸膛上却看不出红,叹道:“也不算太坏,只不过该赢没赢,不该输的却输了。”
千月眉毛一挑,说:“你好像很不服气?”
朱沫也不否认,说:“只可惜,我已没有本钱了。”
千月道:“莫忘了,我这里还有你寄存的千两金。”
朱沫叹道:“我以为天下女人,银子一拿到手,就不会再吐出来,公主之大气,可说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千月微感异样,这朱沫竟敢调戏自己!女人只有拿自己男人的钱,才不会吐出来。如同平静的湖面起了褶,千月虽面色不显,却也说不清是厌、恼,亦戓是羞,叹道:“看来下次让人给你搓澡,得多搓几遍,特别是你这张臭嘴,得刷个百遍才行。”
朱沫哈哈大笑,擦边球的话蜻蜓点水就行,转过身时,已是像暴发户般趾高气昂。
粉面公子吆喝着喊押时,朱沫那令他生厌的嘴脸又挤了进来,有人戏谑道:“哟,这是借了钱回来,要来翻本吗?”
其他人也是像看冤大头似的,就仿佛已认定他很快就会连裤裆都输出去。只可惜这样的目光非但不会吓退输红眼的赌徒,反而会像一剂毒药,让赌徒恨不得将老婆孩子都押出去。
朱沫原想只押个一千两,也不知是受到刺激,还是想在千月面前表现表现,竟然直接“啪”的一声,整叠银两都压了出去。
气氛一下凝固起来,他们赌得虽很大,但这一叠银两看起来足有十万两,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贵少,要一下凑出十万两,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就算是个赌徒,有这种魄力也不是凡人所能及。姬六妹那寒冰一样的眼睛,也不禁落在他后背上。
明知场中有高手,而且还不知道高手是谁,底细如何,就一把将全部身家押上。这样的人,看起来气魄十足,但同时怎么看又都觉得蠢。
粉面公子眼瞳收缩,手心已冒出冷汗,手上的三个骰子都得沉重起来,说:“你要赌这么大?”
朱沫笑道:“你不说愈大愈好?”
粉面公子眼角不易察觉地瞟了下某个方向,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朱沫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眼中的交流,继续道:“莫非太大了,你赔不起?”
粉面公子一张脸憋得像猪肝,急怒道:“我会赔不起?押注押注,押定离手。”
粉面公子正要掷出骰子,忽见朱沫一手盖在碗面上,说:“等下。”
粉面公子冷笑道:“你若是反悔了,我允许你重新下注。”
朱沫道:“既已下注,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粉面公子面色不善,说:“那就麻烦你把爪子拿开。”
朱沫道:“既是赌,就有规矩,那么,我们的规矩是什么?”
粉面公子说:“没什么规矩,骰子离手,只要不再触碰到骰子就行。”
这句话显然有很大的漏洞,不说修为到了武师就能劲力离体,一般武夫只要手掌有介体,比如说手按石桌上,同样能作用到骰子上。
朱沫说:“就这样?”
粉面公子道:“就这样。”
朱沫说:“可我看你好像已赔不起十万两。”
粉面公子脸色有点难看,他面前的银票和珠宝加起来最多七八万两。这时,那个阴柔公子忽然将一大叠银票扔在粉面公子面前,悠悠道:“他现在赔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