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这可不能瞎说啊。”赵红梅害怕的说道。
眼神里满带着担忧。
“你二姐也是亲的，不可能有什么排异吧。”
赵红梅没上过学，在农村过了一辈子，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哪怕她已经很明事理，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都是亲生的，怎么可能换不了……
“你二叔他们说了，兄妹的肾可以换，不会出问题的……”
“他们保证过的。”
秦川见赵红梅被骗的团团转，不由有些捉急：“妈，我说的话你不信是吗？行，咱们找医生去，医生的话你总该信吧……”
“妈，川子的话是真的，我，我的肾救不活大哥……”秦梦突然开口说话，带着几分苦涩。
她虽然性子软弱，但也不是傻子，秦川不肯换肾，家里就找上她，她一开始就装傻，装害怕，然后偷偷找医生询问了情况，医生告诉她，她这种情况，哪怕给大哥换了肾，两人也活不了几年……
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就是因为秦梦是知道自己换肾后，活不了几年的……
可她怕父亲秦卫东，怕二叔秦林，怕大姑秦丽丽，怕所有秦家的亲戚，所以一直装傻充愣，硬是拖了大半个月，这两天秦朗病情加重，实在拖不下去了。
被逼着答应下来。
没办法，谁让她性子软弱，实在没能力反抗。
但跟在秦川身边，她内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
这才敢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
但也仅仅敢在妈妈赵红梅面前这么说。
对着二叔秦林或者秦卫东，她是万万不敢多说一句的。
赵红梅将信将疑：“都是亲兄弟，亲兄妹，这输血都能一样用，肾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妈，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秦川无奈的说道。
肾的问题可比输血复杂多了。
尤其尿毒症引发的种种问题，哪怕是移植的合适的肾源都不一定能活很长时间……
“妈，咱们现在就去找医生，让人家医生和你说说，来，我带你去……”秦川拉着赵红梅便走。
李倩很有眼力见的拉着秦梦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几人好不容易在食堂找到了王医生，王医生被打扰，不禁有些不悦：“怎么回事啊，吃个饭都不安生……”
“李倩，去给王哥打两个鸡腿和一份红烧肉。”秦川对李倩使了个眼色。
李倩忙点头：“晓得，晓得。”赶紧跑去打饭。
体态有些富裕的王医生脸色顿时好转，放下筷子，给赵红梅讲解起来肾源不同，配对不同带来的危害性：“尿毒症换肾确实可以让病人活下来，但哪怕是最合适的肾源，也会有很多并发症，而且还需要长期服用排异药物……”
“你家非要换肾，我们理解，他还不想找我们主任开刀，又找了个首都的大拿，是，人家技术好，有头衔，可我们……成功率也不是没有过的，五次里成功过一次呢。”
“咳咳，扯远了，咱们再说回这位姑娘，她的肾脏适配度和病人并不太适合，这种情况，他们就是移植成功，存活率也绝对超不过五年。
“换不合适的肾，就是在害人，而且是害两个人……”
“你们一定要慎重考虑……我的红烧肉怎么才来啊。”
“不好意思，那边人有点多……”
秦川搀扶呆若木鸡的赵红梅离开食堂。
到了楼梯处，赵红梅噗通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妈，妈……”秦川顿时慌了神，可别‘下药’太重，反而医坏了吧。
但不让医生亲口说出事实，赵红梅怕是还看不清楚真相。
“你爸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啊，他们，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情况啊？”
“……他们，他们也都是为了大朗。”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赵红梅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一开始不相信，后来便是想给秦卫东他们找理由……
秦川和秦梦都有被捅刀子的感觉。
妈终究是更心疼大哥一分的啊。
若是年轻时候的秦川肯定会不管赵红梅了，但经历过种种事情后，养过女儿，见过各种人间悲剧的秦川，明白父母的爱有时候是真的没办法公平分配的，可又不代表他们的爱是假的……
秦川看得明白，赵红梅可能更偏爱大哥一点，但对自己和二姐的爱，也是沉甸甸的。
不过，他还是想问问赵红梅的‘真心话’
“妈，你现在觉得该怎么办？是让我带走二姐，还是让她留下来给大哥换肾？”
“我，我，我不知道……”赵红梅无助的摇摇头。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她自然是更心疼的，可女儿，老幺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若是换肾只能让两人活几年，那她当然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
“可，可大朗怎么办啊……”
赵红梅哭泣道：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有学问，他怎么能受到现在的待遇啊？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有什么罪朝着我来就是了……”
秦川心里冷笑，妈啊，你心疼的大儿子在你死后都没去你坟头烧过纸。更害的你小儿子生不如死……
这种儿子有再大的出息又如何？
不如养一条柴犬来得好。
主人死了，人家狗还能不吃不喝的守着你到死……
而养了个不孝的儿子，骨灰都能给你扬咯。
“妈，要不你也跟我们回去吧，我有房，咱们可以住一块……”秦川希意的问道。
他妈一直受到癌症的折磨，秦家不想给她看病，因为看不好，又花钱，所以赵红梅平常都是在吃止痛药……
秦川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父爱，他也不想和秦卫东相亲相爱一家人，但母亲赵红梅……
他几十年没见了，这辈子他真的很想在和母亲多待一段时间。
赵红梅摇着头：“不，我要和你大哥在一块，陪着他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秦川心里一阵刺痛。
还想再劝，忽然一怔，惊讶的看着赵红梅："妈，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人家医生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咋地，就是苦了你大哥……”赵红梅哭着抹眼泪。
她对医生或者老师等权威性的人士说的话都很信。
很多老人也都是这样，很信周围人传的某些流言蜚语，或者电视上的所谓专家卖的保健品，可以降血压的药……
然后上当受骗。
秦川心说你这次信的是真医生，若是假的，怕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妈，你跟我们走吧。”
“不，你们走吧，我帮不了你们什么了，我得照顾你们大哥……”
赵红梅很沮丧，很难过，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摆摆手，带着几分没落和孤寂感，缓缓的往病房区域走去。
甚至都没有看儿女一眼。
秦川也不知道此时的赵红梅在想什么……
就像照顾大哥成了一种执念，而其他的则都不存在了。
“妈一辈子都活在洛河陈村，没有出过远门，她，也一直被困在秦家，出不来了……”二姐秦梦忽然说道。
目光中闪着泪花。
似乎有一种感同身受。
秦川很难过，他妈妈选择的终究不是他……
忽然，一只手拉了他的手一下：“没事。”
是李倩。
眼神温柔似水。
十分富有母爱。
李倩看出来秦川很沮丧，难过的仿佛要哭了似的，心里不由一痛……
不由自主的拉了下他的手。
旋即赶紧松开。
脸很红。
秦川却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活力：“谢谢你媳妇。”
“二姐，走吧，跟我回家，你的命也是命，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若大哥等不到肾源，那是他的命，我们不欠他们的。生活是咱们自己的，让道德绑架的滚一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