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看见来人就明白了。
荆兰安向澹台明朗行礼,“殿下英明。”
“你女儿再我这里衣食无忧,病也快好了,你立下这般奇功,回去我就把扶崖送回你身边。”
荆兰安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喜色,“谢殿下。”
澹台明朗不再看他,而是饶有兴致的转到澹台烬面前,他伸了个懒腰,“三弟啊,时隔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澹台明朗蹲下身,一只手强硬的掰过澹台烬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澹台明朗仔细看着澹台烬的眼睛,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柔妃的脸。
他愠怒道,“果然和那妖妇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就让你逃了那只毒针呢?就应该再来两针,让你两只眼都瞎掉。”
澹台明朗凑近澹台烬,贴在他耳边讲话,“你知道吗?老头死的时候,说什么都想再看一次这双眼睛。”
澹台明朗的骤然大声起来,“不如今日我就遂了他的愿,把这眼珠子生挖出来,供在他的灵台前,如何?”
澹台烬上下打量着澹台明朗,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
澹台明朗越看越怒,猛地松开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爱学狗叫。”
澹台烬无语,这彻底惹怒了澹台明朗。
“说话!说话呀!”
澹台烬终于开口,“澹台明朗,你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与我叙旧,我此番识人不明遭你暗算,愿赌服输。”
澹台烬抬眼看向站着的荆兰安,眼底冰凉,荆兰安不敢看他,转过脸。
澹台明朗嗤笑一声,拍拍澹台烬的肩,站起来,“三弟啊三弟,我并非生性残暴,只是事到如今你想速死,也得看我是否愿意给你这个恩典。”
“来,把我送他的礼物抬上来。”
两个士兵抬上一个火盆。
澹台明朗紧盯着被按在地上的澹台烬他,他走到他面前,脱掉手套,伸出左手,只见他左手干瘪,布满伤痕,烫伤似乎从整条胳膊延续到了左侧下颌。
“你可知我这半身的伤疤从何而来。”
“我知不知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澹台烬有些狐疑,“我?”
“六岁的时候,柔妃这个妖妇在秋猎之时,召来野兽害死了我的母后,即便朝野皆知,凶手除了柔妃再无旁人,父王却一味的偏袒她,为她辩白,全然不顾我母后以身护驾的真情和功劳。”
“后来柔妃怀孕了,整座王宫都在传言,若他能诞育一名王子,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上王后,她的儿子也会成为景国未来的王,我身边伺候的宫人们也因此愈发怠慢。”
“就是这样一个冬日,我的寝殿出现了一盆忘记盖上暖笼的炭火,我失足跌入炭火中,命在旦夕,我的父王却在哄柔妃午睡,迟迟不至。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来了,却哪怕一眼都没来看我我只听见他在外面说了一句:‘明朗伤了发肤,形貌不祥将来恐怕是很难继承大统。’”
“这一切都是你和柔妃的错,这笔债你必须还!”
澹台明朗把澹台烬的脑袋往火炉上按,咬牙切齿。
“尝尝这炭火有多烫。”
澹台烬咬牙抵抗着。
“大殿下!”
一旁的荆兰安忽然出声,就在这时,炭火熄灭。
“这艘船是有些热闹在的。”
“前有夷月族献舞,后有景国跳梁小丑表演,属实不错。”
在澹台明朗错愕的瞬间,一只脚把他踢飞出去,好在他身后那个红衣女子接住他。
“真是废物,你怎么还要一个女人来救。”
这话是对澹台明朗说的,但是对于现在的澹台烬也同样适用。
几个士兵上前,叶云桉一个响指几人化成血雾。
叶云桉指向旁边的几个士兵,“你们还要来吗?”
“那你们先等等,我的夫君好像有话要对大司祭说呢?”
叶云桉瞥向澹台烬,“速战速决。”
澹台烬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向荆兰安,执起她的手,“姑姑,你为何叛我?”
荆兰安不敢看他的眼睛,把手抽出来,“兰安不该背叛殿下,是兰安的错,可是,兰安现在有了扶崖,有了自己的女儿。”
“为了你的女儿?你从前绝不是这么软弱的人。”
“是,我从前不是这样,可是一个人一旦拥有了情感,她就有了羁绊,她将不再是坚不可摧。几年前,扶崖不幸,如今明朗殿下帮我寻回了她。兰安不想背叛殿下,可是兰安更不想失去女儿。以前,我无儿无女,将你视若己出,可是这些年老天垂怜我,让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比起你的阴郁难解,我的女儿是那么地纯洁和美好,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活下来,我想没有人会选择你。”
叶云桉插嘴,“欸,错误,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会选择你的,澹台烬。”
澹台烬转头看向坐在边缘的叶云桉,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澹台烬,她知道莹心为什么疯了,本来就是留不住的蠢妇,快点,我饿了。”
叶云桉神色平静。
澹台烬对上荆兰安的眼睛,“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莹心这个叛徒?”
“这只是最后一个原因让我看清楚了,你的胸膛里装的不是人心,是一块捂不热的铁。”
澹台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是她想害我在先。”
“是我和莹心把你抚养长大的,可对于你来说,我们俩的背叛和其他人任何人的背叛都并无两样,我们并不是特殊的,这才是最可怕的。”
“对你好的人,你毫无负担的利用;对你不好的人,你更是残忍的杀害,难道不是这样吗?”
澹台烬反问,“这么做有何不对?”
叶云桉也在一旁想,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人不该是这样的,这次能够利用到叶云桉来设计你,是我没想到的,可我更没想到叶云桉竟然会回来。”
澹台烬暗笑,抓住荆兰安的肩,“姑姑,我问你,背叛我,你后悔吗?”
“孩子,我不后悔。当年在景国冷宫,我用自己的指尖血救活了你,因果有报,今日就当是我替你选的。”
澹台烬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好极了,再见了,姑姑。”
荆兰安不明所以,一只毒蛛从澹台烬送给她的发簪里爬出来,咬住她的脖子,荆兰安回想起当日澹台烬送她发簪的那个片段。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了,或者说,从未信任过。
荆兰安倒地,至死没再看见她的女儿。
“你可总算说完了,这下可以吃饭了。”
“不过,夫君啊,你好像有点碍事,你先下去。”
“等会儿我再来找你。”
叶云桉还给了澹台烬一个飞吻。
澹台烬不明所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她推落水中。
澹台明朗错愕的看着不干人事的叶云桉。
“符玉!”
澹台明朗所唤的正是那名红衣女子。
符玉得令,汇聚灵力对准叶云桉。
叶云桉挑眉,身后显出佛像,正是那时澹台烬身后的那个。
符玉大惊,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魔佛张开嘴,一口咬断符玉的手,符玉被打回去。
士兵蜂蛹而上,无一例外进了魔佛的肚子,漆双想跑,正好被叶云桉看见。
“啊,还有你,怎么把你忘了,真是罪过。”
魔佛张开大嘴,密密麻麻的齿尖吓得漆双走不动道,最终成为盘中餐。
叶云桉吃了大半人,还是不解气,继而又吃了澹台明朗的一只手。
这下,符玉只剩下了左手,澹台明朗只剩下了右手,怎么看,都是一对啊。
怎么不算呢?
叶云桉拍拍手,月影卫已经全部逃脱,“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叶云桉凝聚灵力,一掌击在甲板上,整艘船四分五裂。
符玉和澹台明朗落入水中。
叶云桉在岸边打坐调息,人的精血在她体内四蹿,察觉毒已经解了,她才睁开眼,
彼时已经过了一夜。
叶云桉有些头疼,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想,才想起来澹台烬。
“罪过罪过。”
叶云桉沿着岸边走,不多时就看见晕倒在草丛里的澹台烬。
“不会淹死了吧?”
叶云桉用力按他的胸口,很快,澹台烬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吐出一口水。
“谢天谢地,早知道你会这样,就让你跟我一起了。还好没事,我佛慈悲,多谢老师了。”
天空中白云滚滚,像是在回应叶云桉的话。
叶云桉用力拍了拍澹台烬的脸,澹台烬艰难的睁开眼皮,他蹙着眉看她,不知眼前的一切是幻想还是真是。
叶云桉看出他心中所想,“是真的,你没死。”
叶云桉扶起澹台烬,把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艰难的往前走。
“希望澹台明朗那个废人 不会再追捕我们。”
叶云桉找到一个破屋,把澹台烬安顿在草堆上,又找了些树枝来生火。
待澹台烬醒来时,叶云桉正在烤鱼。
叶云桉察觉身边的人在动,开口,“醒了?”
澹台烬定睛看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