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喝过林满月给她熬的玉米粥，林意婉检查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主要是有些东西要从空间里拿，比如现金各种票证啥的，得提前准备好掩盖的套路。
不一会儿，林满月又红着眼睛从东屋出来了，拉上林意婉的手，“婉婉，咱们走！”
“这大清早的，又跟大娘闹矛盾了？”
林满月抬袖子抹了把眼泪，“我娘把我昨天炒的一袋炒面给锁起来了，不让我拿走。”
林意婉看着她手里仍然只有昨天的小包袱，觉得她这个大娘的脑筋可能不太清醒，木已成舟，怎么就跟女儿闹到这份儿上了？
“走吧婉婉，我就是饿死，也得饿死在学校，我就是饿死，也要继续读书！”林满月坚定道。
林意婉顿时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能豁出命去的人，一般都能成事儿的。
两人正在往张老头家的方向走，林家山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妹，这是爹给你的。”他递给林满月皱巴巴的五块钱。
“还有这个，你也拿上，是我省出来的口粮。”林家山又递上来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好几个玉米面饼子。
林满月眼眶红了。拿着玉米面饼子忙要推辞，林家山转身就向来路跑了。
两人走到张景家的时候，张景已经在套车了。
“师傅，吃了么？”林意婉跟他打招呼。
“大早上的吃什么饭！早上起来空腹活动活动，这叫养生！”张景不以为意。
活了两辈子的林意婉从未听过这种养生方式，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哪里是养生，分明是懒病犯了不做饭，还养生呢，作死还差不多。
一行几人晃晃悠悠上了路，林满月坐在地板车上，看着自己与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就要踏上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征程，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十七中是县里一个不起眼的中学，既没有出名的教学设施，也没有顶尖的师资力量，所以招生的生源资质也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学生聚集之处，消费还是很生猛的，因此这附近很繁华。
张景把她们两人放在十七中门口，就赶着地板车走了，说还有点儿事要办，下午再来接林意婉。
林意婉看着斑驳脱皮的围墙上刷了第十七中学的字样，学校门口两个学生和一个老师给报到的学生指引。
林满月从书包里翻出录取通知书，牵着林意婉的手，向着学校走去。
林意婉陪着林满月完成了报名，在校卫处买了稻草垫子。林满月抱着垫子，林意婉拎着小包袱，两人一路走去了学生宿舍。
宿舍阴暗逼仄，一间宿舍里住八个人，床是上下铺，每人最多二尺宽的地方，除了床板就剩下一条不足一米宽的人行走廊。
已经有两个床上铺上了铺盖，看样子是昨天来报到的。床底堆着打饭用的饭桶和洗脸盆，墙上挂着干粮袋。
已经来报到的两人并不在宿舍，林满月铺好垫子，放下小包袱，锁上门，准备出去转转，买些生活用品。
两人溜达出校门，林意婉拉着林满月就要往旁边的百货大楼跑。
刚刚她可留意了，别看这所学校成绩不起眼，但是周围的配套设施可是一应俱全，供销社、百货大楼都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位置。
林满月想着要省钱，只想去供销社买些便宜的用品，但又拗不过林意婉，被拉着走进了高大气派、热闹非凡的百货大楼。
一进百货大楼，感受只有两个字“热闹”。很多柜台前都排起了长队，人们买东西都是用抢的。物品种类也很齐全，小到针头线脑，衣帽被套，各种五金厨具，大到缝纫机、自行车和钟表应有尽有。
林满月激动地脸都红了，目不暇接地望着她有生以来接触到的第一次消费冲击。
论起逛街，前世今生，林意婉就没输过。就算前世丧尸横行，她也能在小队清场后，把商场的楼上楼下跑一遍来搜刮物资。
两人把百货大楼的楼上楼下都转悠了一圈。一路转悠到了服装区，林满月的目光被挂在墙上的布拉吉连衣裙牢牢吸引住了。
泡泡短袖、简单圆领、褶皱裙身，点缀着碎花或格子图案，在这个穿衣普遍蓝灰的海洋中，仿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售货员在柜台后面打着毛衣，看到两个身着补丁褂子的穷酸杵在柜台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要看快看，看完快走，别在这站着挡我做生意。”
说完，继续低下头去打毛衣。
林满月听到这话，黯然地低下头，手上用力，想要拉着林意婉快走。
林意婉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要是在前世，碰到这种导购，肯定找另一个导购刷卡结账，或者到隔壁店铺去买一堆，再不经意从这人面前飘过，总之，就是让她知道，老娘这单提成你是挣不到了。
但这是七十年代，百货大楼是唯一被批准有全国采购权的零售企业，在这里不买，在别的地方就买不到了。在计划经济体制下，顾客不是上帝，售货员才是。
想到这里，林意婉扬起了笑脸，“大婶，你拿那件连衣裙给我大姐看一下呗。”
二十多岁的售货员惊愕地抬起头，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成了大婶，转而又一脸讥讽，“你知道那件衣服多少钱吗？那可是昨天才到的新货，你们买得起吗？”
林满月要拉着林意婉赶紧走，林意婉直接问道，“多少钱啊大婶？”
售货员撇了撇嘴，“十块钱再加两尺布票。”
林意婉直接从兜里掏出钱，放到柜台上，“这位大婶，麻烦你把那条裙子拿下来，给我大姐试一下。”
售货员看着桌上的钱，震惊地看着林意婉，乖乖，这可是她一个月的工资，这个小娃娃居然这么有钱？！
林意婉看她半天没动，一脸呆怔，屈起手指，敲了敲柜台，询问道，“大婶？”
售货员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把衣服拿了下来。这件布拉吉刚到货，她可是还没稀罕够呢，就要卖出去了，她这心里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