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碗，这是一只粉地珐琅彩描金开光花卉纹碗，论起色彩丰富，自己的完全不输。
为自己的好眼光感叹了一下，也默默觉得张老头闷骚，明明昨天还不许自己用这些古董，自己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从他手里拿到这只碗。
这个老头倒好，今天自己就用上了。
目光扫过桌上的笔墨，好似想起了什么，林意婉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师傅，这是我交的学费。”
张老头掀起眼皮撇了一眼，眉头动都没动，“你昨天早上倒腾那些小玩意儿赚了多少钱？”
林意婉呵呵一笑，“没多少没多少，都是辛苦钱，也就是一百多块，抛去成本，也就九十多。”
张老头于是心安理得把五块钱揣兜里，“往后每月交五块钱学费，还要给师傅买米面粮油。”
林意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咱这标准粉一毛七一斤，大米也是差不多的价格，我看你厨房里堆了一缸，平时也没见你吃啊。你就是天天宁愿饿着肚子，也懒得做饭吧。宁愿不吃饭也得刨你那几根木头，你要米面粮油这些不能直接吃的东西做什么？”
“什么几根木头，那是金丝楠木、小叶紫檀、黄花梨木，以前是很名贵的！”张老头不服。
以后也很名贵，林意婉默默吐槽，“得得得，你的木头名贵我知道了，棺材板也很名贵。我看你那一缸面粉一缸米根本不需要再添，我得琢磨琢磨给你弄点现成的。”
林意婉摸着下巴思索。
这个师傅可是要教她传统文化的，得好好供着，这乡下地方想找个这样的师傅，那可是难如登天，自己遇到了就是缘分，可要好好珍惜。
练完了琴和毛笔字，林意婉回到了老林家。
老林家正在热火朝天地洗菜剁馅揉面。
林满月带着林四月在洗挖回来的一大篓荠菜，大娘二娘一个在厨房剁肉，一个在揉面。
看林意婉回来了，林四月偷偷跟她说，“奶说了，明天要卖包子，今天要先自己家做了尝一尝，免得味道不好，砸了招牌。”
林意婉走到堂屋，跟林成海和高秀云问了好，跟他们讲了，她已经跟村东头的张大爷讲好了，去县城的时候搭他的车。张大爷也想从她家买一些吃的东西，他不会做饭。
说着掏出了五毛钱，“我跟他说了咱家卖的包子价格是五分钱两个，他说想买二十个包子。”
高秀云马上站起来，“你这个孩子，人家给咱家帮忙，怎么能收人家的钱。快给人家送回去。”
“奶，人家说想从咱家长期买，毕竟他不会做饭嘛。你不收钱，人家以后没法儿从咱家买包子了，您说呢，爷爷？”
林成海点了点头，跟高秀云说，“张景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以前很有文化，等会蒸好了包子，多送人家几个。”
高秀云点头说好。
林意婉坐在堂屋门槛上，看着八月底的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飘出了肉包子的香气。
高淑兰和赵秀梅端着两大屉包子进了堂屋，林四月和林家奋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大声呼喊过年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肉包、肉饺子。
老林家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顿带荤腥的晚饭，更是因为全家人找到了可以一起参与挣钱的希望。
林意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包子上，出乎意料的，每个包子都挺大，面皮儿是白面掺着小麦面擀的，很是厚实。
咬一口，荠菜中浸满了肉汁，鲜香可口。原来老林家为了省肉，多放了好多荠菜，也让整个包子看上去更大更饱满。
林意婉心想，这可真是健康呢，蔬菜粗粮一定数量的蛋白质真是齐活儿了。
一个包子没吃完，高秀云就拿个小竹筐拾了二十五个包子让她赶紧给张老头送去。
林意婉提着包子往外走，听高秀云在跟两个儿子儿媳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张老头就帮助家里运送包子。
到了张老头家，林意婉敲敲门，等张老头过来开门，她就递过去包子，“师傅啊，这可是徒弟的一片孝心啊，以后就别跟我要啥米面粮油了，咱安心吃包子吧。每隔一天给您送二十个，您记得热了吃。”
天色一片黑，也看不到张老头跟天色一般黑的脸色，林意婉朝他挥了挥手，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她可还要赶回去吃包子呢。
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不亮，老林家的人就开始起灶烧火。
林意婉听到动静，揉着眼睛爬起来一看，两个堂姐和两个大娘在剁馅揉面，高秀云带着两个孙子在灶前烧火，两个大伯在院里劈柴，林成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旱烟。
林意婉快速刷牙洗脸，洗漱好后走近林成海坐了下来。
林成海在林家的存在感不是很强，更多时候是在默默地抽旱烟，所有事情都是高秀云指挥，但是高秀云是听林成海的。
所以，这个家里大多时候还是林成海说了算。
“爷爷，起得这么早啊。”林意婉跟他唠嗑。
林成海抽了几口烟，“背着那么重的篓子，走到县里很累吧？”
林意婉伸直腿，抖了抖脚上的新鞋，“还成，后来就碰到张老头，就搭他的车了。”
“多亏了你，家里才有这些进项啊。”
林意婉看向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众人，他们的脚步是轻快的，“还是家里的人踏实肯干啊。”
林意婉想到，我们这个民族总是以勤劳勇敢著称，只要给他们的生活一点盼头，他们就能自发活下去。他们从不缺热情，很多时候只是缺了机会。
两人随意唠着，林成海也没关心林意婉一路上的危险，似乎她不会碰到。
林意婉也不跟他上演爷慈孙孝大吐苦水。说白了两方就是互相有利可图，真要论血脉感情，谁也不会比谁深多少。
但是，林意婉心中还是对他们失望了，因为他们心中充满的自私和利益让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