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安静的书房内一声突如其来的碗碟破碎声,让路过的顾萧停下脚步。
今日,他随着父亲来皇叔的府中做客,听说是皇嫂做了几种新样式的点心,他准备拿点去袁府送给那个一见他就忍不住凑上前‘哥哥,哥哥叫的小奶团’。
只是刚路过书房,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执声。
带着好奇,顾萧轻轻凑近书房,透过门的缝隙朝里面看。
“太子殿下,花家出事儿,臣彻查了,这一切是朝中有人使的阴诡计谋,如今花家百人被流放,咱们若是不再采取行动,就会成为旁人案板上的鱼肉!”
袁少清看着坐在官帽椅上的年轻男子,焦急的上前劝说。
顾知景双手扶着头,面色紧绷,脸上多是犹豫不决:“袁大人,本宫知道你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父皇身体不好,我们若是这个时候再弄出幺蛾子...”
“这怎么能是幺蛾子?”袁少清打断了顾知景的话:“花家这个案子本来就有问题,按道理御史台应该彻查的,可是闫伫到现在都没有动作不说,却还上书皇上怀疑朝中有人和花家合谋贪墨。
殿下,你可知道倘若这个事情被促成了,工部和户部要背负多大的罪责?”
“可是父亲现在这个身体...”顾知景还是有些犹豫,话刚说了一半,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问道:“袁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借着这个觊觎皇位。”
袁少清见他终于是想明白了也不藏着掖着,道:“殿下,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您可能觉得大逆不道,但是事已至此,我们没时间了。
皇上身子每况愈下,会是个什么结果,您我都清楚,历朝历代皇位更迭的时候最是严峻,别看您是太子,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您明白吗?”
“袁少清!”顾知景突然一声暴喝。
袁少清怔住,不解的看着顾知景。
顾知景气的双手发抖指着袁少清:“本宫相信你,才会对你重用,可是你怎么能说出让本宫如此失望的话?
父皇还没有殡天,你就让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你说闫伫不支持本宫,那你说。他支持谁?”
袁少清缓缓闭眼,藏在官服下的手,用力攥紧,隐忍片刻之后,他说道:“太子如今朝中局势,您还看不明白吗?
皇上对您信任,可是这个信任能有多久?他能动了花家,就证明开始动摇。
后宫女子深知皇上情况,膝下儿女对皇位蠢蠢欲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蠢蠢欲动?”顾知景冷笑,指着自己,质问:“本宫身边的兄弟姐妹众多,如今能和本宫争夺皇位的,除了本宫同胞弟弟,就是那个到现在都被关在后宫连个爵位都没有的皇子顾怀骁!
你难道是说,朕的亲弟弟要跟朕夺皇位?”
“臣不敢!”袁少清连忙拱手道:“萧王府的王爷一直对殿下您敬爱有加,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可是这顾怀骁...“
“够了!”顾知景气愤,反手把桌上所有的砚台推在了地上,他怒气冲冲指着袁少清:“袁少清,本宫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是个赶尽杀绝的人?
顾怀骁什么性子?他连个杀人的决断都做不了,能做好一个帝王吗?
你让本宫对他下手,他是本宫的手足,我要是这么做了,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皇上!”袁少清被顾知景说的激动了,他垂头看着一地的狼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顾怀骁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他的母妃呢?”
“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袁大人不知道吗?”顾知景这句话几乎是爆呵出来的,“好了这个事情,袁大人不要再说了,不然等本宫上位,本宫介于你心中的邪念也不会对你多多重用!”
袁少清怎么着都没料到顾知景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就这么定定看着他,双拳紧攥,喉咙里都开始哽咽。
“行了,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就离开吧!
袁大人在我这里多待也不是个事,父皇知道他病重,我却在接近他身边的重臣不是更加怀疑吗?”顾知景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
袁少清身体开始颤抖,方才还想争辩的话被他用力生生咽了回去。
片刻,他拱手道:“太子,臣只说最后一句话!”
顾知景挥手,示意他往下说,可是明显他已经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了。
袁少清叹口气道:“殿下或许现在觉得老臣咄咄逼人,臣说臣没有私心,又不现实。
可是殿下要知道一件事情,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这龙椅上就没有不沾染血液干干净净坐上去的人。
臣和殿下身边的这些谋臣也罢,官员也罢,选择殿下就要保证殿下能高枕无忧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因为一旦失败,不单单是殿下丢了命,臣的家眷,这些谋臣的家眷加起来足有千人都要被波及。
所以...”
袁少清一撩官服重重跪在地上,对着顾知景磕头道:“还请太子殿下今日能深思老臣的谏言。”
话落,他站起身,看着已经背过身不愿意在说话的顾知景,叹气摇头,一步步走出书房。
...
聂菱儿听着顾萧的话,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先帝开始对顾知景怀疑的时候,袁少清其实已经有了预判。
“自古以来优柔寡断的便是难成王者!”顾萧叹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皇叔在通幽塔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后悔过。、
但是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袁大人了!”
“我突然想起来,在琉璃宫的时候,太后娘娘曾经说过,她最恨的就是我袁家,因为袁少清曾经谏言,让先帝罢黜她。
我在想是不是,祖父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走了这一步的险棋?”
聂菱儿抬眼看着顾萧,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答案。
顾萧道:“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皇上对太子产生了嫌隙,而且太子身边的人也仅剩下袁少清了。”
聂菱儿眯紧双眼,努力回想着记忆中袁少清的样子。
那是袁府还存在的最后一年,袁少清坐在桃花树下喝着闷酒,她当时不懂,凑到他身边询问他‘为何白日还要喝得烂醉如泥’?
袁少清的回答当时她没想明白,如今倒是懂了。
“菱儿啊,祖父只有一遍遍的灌醉自己,才能继续为心中选定的人努力。
如果到时候,祖父功亏一篑,唯一念想的便是泉下的祖宗能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