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菱儿从御书房出来就直奔太医院。
太医院在皇宫的东面,别看都是在宫里,来来回回这么走,若是不认路,约莫天黑都走不到。
她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自知失礼,匆匆道歉之后,朝外面跑去。
太医院已经接到谕令大理寺会来人调查灵婕妤的时候,太医院的院判一早就在殿外候着,见到聂菱儿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
“聂大人,您是要查皇上的起居注,还是要查宫中嫔妃娘娘的问诊记录?”
王院判跟着聂菱儿往屋内走,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个案子顺利,太医院或许不会被追究责任,若是不顺利,皇上第一个问责的就是太医院。
聂菱儿走进屋内,看着堆放在桌上的一堆问诊病历道:“这些都是后宫的?”
王院判颔首。
“那我只要灵婕妤的,有吗?”她问。
王院判从一名小太医的手中拿过一个账簿大小的册子递给聂菱儿。
聂菱儿翻过查看了一翻,眉头隆起看着王院判:“这东西不对吧?”
王院判先是怔了一下,之后凑上前道:“聂大人看您说的,这些都是些后宫娘娘的问诊记录,怎地就不对了?”
聂菱儿笑了一声,随手把册子扔在桌上。
“王大人还记得吗?前段时间宫中出了一件大事。”
王院判想了一下,摇摇头。
“看到王大人是忙的忘记了!”聂菱儿笑了,指了指手中的册子:“一个多月前,姜如玉的案子里,朝中先后死了两名大臣。”
聂菱儿伸出两根指头,“当时皇上下令,后宫所有人都要严查,可是我为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王院判面颊上已经渗出来的汗珠,他一步步挪到聂菱儿的面前,伸手拿过她手臂下的问诊薄,道:“可能是那几日着急,我忘记记录了,这会写上!”
王院判说完,想转身溜走。
聂菱儿蹙眉,眼底都是怒火,她起初以为这太医院的人,都应该和顾萧一样,悬壶济世,做事一丝不苟,如今看,根本就是在宫中坐着不负责任,混吃等死的活儿!
“王大人,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她气愤站起身,死死盯着王院判的背脊,聂菱儿是官位不高,是朝中新人,年纪是小了些,但这些可不是能让他们糊弄,搪塞的原因。
王院判这么一听不愿意了,转头正准备和聂菱儿讲道理,谁知对面人掏出手中金牌怼在他的脸上。
王院判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聂大人这是作甚,怎么拿这个出来...”
“看来王大人还认识这个啊,您若是再这样不准备交代事情,就不要怪我叫外面的侍卫拉着你去见皇上,给我个说法了!”
聂菱儿厉声,眼底没了方才对王院判的恭敬。
王院判面色一垮,神情中尽显无奈:“聂大人,您是不在后宫,您就不知道我们这些太医院的人有多难!”
“是吗?听说朝中的俸禄给太医院的也是最好的,既是觉得难,不如我禀报皇上,让一个觉得这个事情简单好办的人来做,行吗?”
“别!别啊!”王院判在后宫呆久了,身上早就没了一个郎中应该有的医者仁心之气,多的是一股子沉浮和油嘴滑舌。
聂菱儿不喜欢,也自是不愿意和他深交道:“那就请王院判告诉我,这灵婕妤的问诊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院判叹口气,道:“聂大人实不相瞒,这问诊薄是我们太医院临时写的!”
聂菱儿冷笑,其实方才翻开这薄子闻到上面飘散出来的一股油墨味道,就已经猜到了。
“那为何灵婕妤的薄子要重新写?”
王院判道:“不是我们重新写,是这薄子就不全!”
“怎么说?”聂菱儿追问。
“按照宫中的规矩,皇上的妃子,每周例行问诊一次。”
聂菱儿颔首,这个她是知道的。
“可,实情大部分宫中的贵人,我们都不能问诊的!”
“怎么说?”聂菱儿疑惑了,要知道这没时间问诊,和不能问诊是两个概念。
王院判深吸一口气,道:“宫中权势错综复杂,皇上身边的妃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皇后娘娘死的早,别看这掌管六宫的事情好像是由琉妃娘娘在打理,实则,实权是在太后娘娘手中。”
太后刘毓?
聂菱儿眯紧双眼定定看着王院判,那就是说,不让太医院给后宫的这些娘娘瞧病的人,是刘毓?
她为何要这么做?
“是所有的娘娘都是这样?”聂菱儿问。
王院判想了一下摇摇头:“除了四妃太后娘娘管不到,剩下的要么是之前顶撞了太后娘娘,要么就是一进来,太后娘娘就不喜的。”
“那灵婕妤属于...”
“二者都不是!”王院判自忖半晌,说出这个答案。
“哦?”聂菱儿更是不解了。
王院判叹口气:“之前太后娘娘对灵婕妤没有什么为难,甚至去年的时候还找本官去给娘娘号脉,也就是去年的冬日开始。
太后娘娘便断了灵婕妤宫内的好些添置,太医院也明令禁止,不让去给她例行号脉。”
“不对吧?”聂菱儿说出心中的疑惑:“前几日灵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在金銮殿上大闹这个事情,王院判也是知道的是吗?”
王院判颔首。
“难不成这个刘扁不是太医院的人?”聂菱儿往下继续问。
王院判听到这个名字,左右看看,低声道:“他是太医院的是,是今年开春才考进来的。
前几个月,灵婕妤突然觉得身上不舒服,可是我们又不好出面就让刘扁给瞧着,这不一来一往,刘扁便经常出入灵婕妤的宫中了。
只是没有问诊薄子,没人敢写,刘扁就写个记录给灵婕妤方面日后查看。”
“那刘扁现在人呢?”
王院判指了指对面的小房子:“应该就在对面分药草呢!”
聂菱儿随手放下手中的簿子,在王院判的指引下走进了对面的药膳房。
膳房内有几个太医挣扎抓药,也有几个小太监忙着给后宫的主子煎药。
王院判走了一圈都没发现刘扁,随意抓着一个小太医问道:“刘扁呢?”
小太医想了一下摇摇头。
王院判又走到另外一个人身边继续问。
可是所有人都回答他没见到。
聂菱儿朱唇拉紧,看着簇拥在一起煎药的小太监,见一个冒的正滚烫的药罐子没人管,询问道:“这是谁的?”
几个小太监相互对望一眼,指着外面道:“小卓子,他说去茅房怎地都没见到人?”
聂菱儿一听不对劲,冲出药膳房朝茅厕的地方冲。
茅厕就在药膳房的后面,许是夏天的原因,周围乌泱泱的都是蝇虫。
聂菱儿一边扇着,一边憋气冲了进去,当她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名只穿着中衣的男子,霎时想起在她进门的时候,和那名冒失的小太监撞个满怀,面色一沉,低吼道:“不好,刘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