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涞说到后面是哽咽的。
她用力喘息着,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你没事儿吧?”聂菱儿急急站起身。
姜涞用力的咳嗽了两下,一口血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她缓缓躺在身后被污秽充斥的地上,雪白的肌肤带着点因为方才窒息而泛起的红痕。
就像是开始一处幽暗之地的野蔷薇。
片刻,姜涞嗤笑一声,道:“当年我拒婚太子,以为是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终究是我太单纯。
如今出没红尘,也倒是多少看透了些。
不错,我被江孜骗了,第一次我从姜家逃出来找他,为了表明我想和他在一起的决心,我把自己最珍贵的一切都给了他,他把我送到刑部,我竟然还觉得他是惧怕权势,原谅了他。
第二次,我从邵郡逃回京都,只为了见他一面,谁知道...我看到的是,他拿着我不堪的画卷,在沿街叫卖,用换来的钱,和一个样样不如我的女人,结婚生子。
我歇斯底里过!争执过!甚至还闹了他家,直到他扯着我准备去报官,我才知道,他从未对我动过心,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姜家的权势,如今姜家没了,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聂菱儿沉默不语,尽管她不在当场,也能感觉到当时姜涞满心欢喜的逃回来,看到的是心爱之人另娶他人,那股子绝望。
“最后你去了青州?”
“我起初没有去青州,江孜想甩开我,休想!我要跟他不死不休!我用在邵郡学的本事,变换着各种模样,找他的麻烦。”姜涞恶狠狠的开口,可下一瞬,她面色一沉,眼底都是自责,“可是,江孜没有被我逼疯,我却误打误撞,无意间得知了姜家的事情。”
聂菱儿依旧不吭声。
姜涞继续道:“原来,我姜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过就是皇子之间相互夺权的牺牲品罢了!”
“十二年前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聂菱儿心里清楚,姜涞已经说到了重点上。
姜涞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聂姑娘既然是大理寺的,旧卷宗你是翻过的吧?”
“是!”聂菱儿颔首,道:“那个卷宗有点问题。”
“哦,说来听听。”明显姜涞有了兴趣。
“那卷宗看似证据确凿,其实经不起推敲,尤其从姜家和涨价查出的户部,工部账目,账目明确说了,修建堤坝用的条石,木桩,石灰,桐油,还有三合土,都是用最优的价格买进最差的东西。
但是据我所知,先帝在位的最后两年,陵川发生了几次铜币波动,简单的来说,以前一文钱能买的油果子,现在成了两文钱。
十二年前,条石,木桩这类的东西,最好的价格一旦约莫十两银子,可是十年前这些东西已经是二十两银子一旦。
可是你知道我在账簿上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姜涞毕竟是京都冠绝的才女,聂菱儿这么一说恍然道:“他们的账簿银子价格不对?”
“对,明明是更早之前的河堤修建好的,不管是条石还是木桩,又或者是最后要用的三合土,全数都是当年的。
看起来数字是对上了,细细算来,这其实就是一本假的不能再假的账簿!”
聂菱儿说出心中的结论。
姜涞听到这,身体开始疯狂的颤抖:“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们原来用了这个方法污蔑了姜家和张家!
这帮混蛋!”
“他们?你指的是...”聂菱儿询问。
“慕光玮!李英光!还有赵创!
是他们,是他们合谋害死了我姜家百条人命,工部尚书张文林全家都被害死了!呜呜...”姜涞说着,脑中想起当年的事情激动的泣不成声。
“你怎么确定当年就是他们害的姜家?”聂菱儿追问。
姜涞回答:“江孜有段时间喜欢在万福楼和一些所谓的文人骚客对吟诗句,我便扮作万福楼的伙计,肆意接近他,有次无意在雅间看到了慕光玮、李英光和赵创一并吃酒。
那天他们喝醉了,无意间提起姜家的事情,隐隐我才知道,原来姜家被查抄另有隐情。”
聂菱儿定定看着她,“可你当时并没有杀了他们,对吗?”
姜涞怔了一下颔首:“当时我已经把匕首都拿了出来,三个人喝得烂醉如泥,我只需要轻轻一刀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可是....我犹豫了。
我杀了他们能有什么结果?
他们踩着姜家人的尸骨,成就了今日的,只要他们一个人死,是不是太便宜了,况且就算他们死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姜家又能得到什么?”
“所以,你去了青州找了花家?”聂菱儿缓缓说出姜涞心中的盘算。
“是,我找了花家,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花家起来了。
可惜青州名噪一时的大家族,早都物是人非,我虽是一介女子,可对朝中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些。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姜家的案子不简单,单靠我一个人,是达不到给姜家翻案的目的的。”
“于是你找到了如烟?”聂菱儿接下姜涞的话。
姜涞颔首:“如烟很单纯,和我那时候很像,她觉得我是她的恩人,所以对于我要求的一切,要做的一切她从来都不会质疑。
我扮作茶奴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一步步成为莳花楼的魁首,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那三人。”
“然后,你把姜如玉的故事扩散在整个陵川,开始布置你周密的杀人计划。对吗?”聂菱儿问。
“对,只有姜如玉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开,他们离奇的死才能引起更多的人重视,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惊动朝中的人,姜家才有被重新翻案的可能。
咳咳!”姜涞说完最后的话,开始疯狂的咳嗽,蓦地,更多的血夹杂着泡沫和黏液从嘴里呕了出来。
聂菱儿蹙眉,起身想去找外面的郎中。
姜涞哝哝道:“不用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我也是无力回天。”
聂菱儿幽幽转身,看着姜涞那张惨白的容颜:“姜涞,你身上的痨病也是自己故意染上的吧?”
姜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聂菱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