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菱儿看着外面已经渐渐昏暗的天色，随手拿过桌上的一盏油灯点燃，端着凑到顾萧的身边。
顾萧很仔细，手中的小刀把胃划开之后，里面好些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全数都涌了出来。
尽管很恶心，他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忙活。
“还记得王冲的事情吗？”顾萧眼睛都没抬询问。
聂菱儿颔首，她看着顾萧隆眉一丝不苟的在查看杨胜胃部的所有东西，甚至有些值得怀疑的还拿起来细嗅，霎时，她开始对面前这个男人改观。
堂堂一个王爷，腰缠万贯，富贵显赫，竟然心甘情愿的干这样的事情？
“本王怀疑...”顾萧拿出个瓷杯子，把胃里的溶物放在瓷杯子里融化继续观察：“凶手杀了杨胜的手段和王冲是一样的。”
“食物相克么？”聂菱儿道。
顾萧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都是毒杀！”
话落，他拿出随身的小镊子，从小瓷杯子里夹出一个黑色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聂菱儿知道顾萧这是已经知道了毒物。
顾萧道：“乌头！”
聂菱儿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乌头的功效，是祛风除湿的。
像杨胜这样的年纪的人，加之在外风餐露宿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很多的病，尤其是上了年纪，浑身上下就会各种疼痛，这个时候乌头就是他们的灵丹妙药之一。
但这乌头服用，稍有不慎就会中毒。
杨胜这样的人，怎么能有钱买得起这个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凶手干的。
“这个凶手很聪明。”顾萧冷笑一声，把手中的乌头放在物证盘子里道：“他应该是知道杨胜身上有病，便把这乌头给他服用。
杨胜起初定然是谨慎的，随着身体疼痛的缓解，之后会因为凶手的每天施舍而慢慢变得信任，普通人怎么懂得乌头的用量，久而久之，凶手只需要稍微调整剂量，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杨胜的命。”
聂菱儿颔首，顾萧的解释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对了！”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赵师爷白日的时候说，杨胜还收养了个小乞丐，那小乞丐好像现在就在衙门呢。”
“你是想问问，小乞丐对这个凶手有没有印象？”顾萧看出她心中的想法。
聂菱儿颔首。
顾萧道：“我听赵师爷说，这小乞丐就在差役的空房内睡着，我们去看看。”
“好！”
深夜的衙门寂静无声，春风拂面，淡淡的嫩蒲香气沁满整个后院，偶有月的微光洒下来，照在两道焦急的人影上，最后消失在一间狭小的房间内。
小乞丐睡不着，在床上反复辗转，按道理，这个房间遮风避雨的，是他这辈子住的最好的地方。
可是他一想起今个早晨醒来，触目惊心的那一幕，浑身上下就被恐惧和心惊胆战所包裹。
杨胜于他来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他心里清楚，杨胜之所以收留他不过就是因为年纪大了，需要个人照顾，他能跑能跳的，偶尔上街扒点东西也能填饱肚子。
可是他毕竟是杨胜捡来的，当年差点没命，也亏了他才算是苟且的活着。
如今他的愿望就是杨胜寿终正寝之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霸占他在东街巷子内搭建的一亩三分地罢了。
就在小乞丐胡思乱想的时候，本就不太结实的门响起敲门声，清脆的声音就跟站在枝头嗓子被毒哑的老乌鸦一样。
小乞丐心中一紧正准备翻起身，门就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个小差役。
小差役嫌恶的扫过他道：“没睡啊，王爷和聂姑娘有话要你。”
王爷？
这个称呼刚在小乞丐脑海中闪过对面走过来一对男女，紧接着屋内的烛光被点亮了。
小乞丐看清楚拿着烛台的女子，面容娇俏，肤若凝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聂菱儿看着对面的小差役，对于他踩地捧高的做法微微蹙了下眉头，道：“你先出去守着吧，我们问他一些事情。”
小差役明显感觉到聂菱儿的不高兴，颔首走了出去。
聂菱儿的目光在小乞丐身上转了一圈，虽然华川县并不冷，可是昨夜刚下过雨，这半大的孩子穿这么点，属实有些惹人怜悯。
“你叫什么名字？”聂菱儿问。
她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小乞丐面颊一红，“小麦子。”
顾萧本来并不想参合到审问的环节里，毕竟聂菱儿的经验比他多。
可是看到这小麦子一脸傻乎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聂菱儿的模样，他眸色一沉，拿过聂菱儿手中的油灯道：“我问你，杨胜出事儿是你报的案子？”
小麦子怔了一下，似乎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冷冽。
他悄咪咪的抬头看了眼顾萧，见他长相俊逸，却一脸的敌意，吞咽下嘴里的唾液，也不敢再偷看聂菱儿了，颔首乖乖道：“是，干爹的死，是我发现的。”
“如何发现的？”顾萧问。
小麦子颤巍巍的回答：“往常辰时的时候，干爹都会叫我起来，去外面讨饭。
昨晚可能是下雨的关系，我听得雨声睡得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巳时，正纳闷干爹怎么还不叫我，转头就发现...啊！”
他说到这身子颤抖了一下。
“发现，干爹死了，而且...还是那个样子的，我吓坏了，想跑出巷子，可是因为地滑，甩了好几跟头。
之后...我就蹲在巷子口，好一会儿反应回来，才...到衙门报官的。”
“你说你昨晚睡得沉？”顾萧蹙眉。
“是！”小麦子用力点头。
聂菱儿见状蹙眉，雨天很多人都会睡得沉且香，可是那仅限于有个遮风避雨温暖的屋子，至于小麦子...
暂且就算是能避雨吧，遮风不太行，而且地上的席子很单薄，就昨晚那个雨，地面潮湿阴冷，谁能睡得香？
有问题。
“你平常睡觉如何？”果然，顾萧也发现问题了，他眼神隐晦不明的询问。
小麦子咬唇一副认真想的模样：“熟睡的时候很少，昨天倒是怪了...”
“你可记得，昨日白天你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吗？”顾萧一步步往下引着问道。
小麦子若有所思的回到：“我没吃什么，就吃了两个窝窝头。”
“谁给你的！”顾萧急急追问。
“一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