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川县在青州附近,抵达那里不分昼夜最快也得七八天的车程。
马车在官道上走着,越往南一路的绿意就越发盎然,依次排开的松柏呈伞遮住半抹光线,微风这么一吹,嫩叶斜颤颤的,甚是好看。
聂菱儿收回看着窗扉外景色的视线,规整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拿过顾萧递上来的糕点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
“怎么,有心事?”顾萧随口宽慰道:“董绍的死,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到了才会知道,你也莫要多想。”
聂菱儿摇摇头。
她知道袁家的案子不好查,能遇到各种阻碍和问题也都是她能预料的。
“那你在想什么?”顾萧问,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来的时候翻看了大理寺关于华川县那场十二年前案子的旧卷宗。”聂菱儿回答。
顾萧颔首,这个案子当时发生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十四岁,知道的并不多:“卷宗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聂菱儿摇头:“王爷应该知道,大理寺能收录当地的案子大部分都是一些诡案,悬案。
这个案子我大概了解了下,也知道董绍这个人,这个案子他破不了。”
顾萧这么一听,轻笑出声。
“小兔子你还是一样,求知欲这么强。”
“莫不是王爷知道这个案子还另有隐情?”聂菱儿来了兴趣。
顾萧摇头道:“另有隐情倒是真不算,只是我知道,他这个案子是怎么破的。”
“那您快说说。”去华川县这一路要走好些日子,聂菱儿虽是个喜静的性子,可是让一个人憋着七八天,什么都不干,习惯在大理寺奔走的她怎地能习惯?
“其实也没什么。”顾萧给聂菱儿倒了一杯热茶,防止她东西噎着,这才缓缓开了口:“我记得当年这个案子很玄乎,说凶手是个象棋高手是吗?”
聂菱儿颔首:“大抵是,凶手杀人之后,把死者都分尸了,用死者身体不同的部分,代表不同的棋子,来预告下一个凶案或者是死者。”
她还记得昨个翻找大理寺卷宗的时候,卷宗上对这个案子叙述的并不多,当时她郁闷了好一阵子,毕竟这样的凶手作案方式如此奇特的,她还真想知道细节。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祖父袁少清和董绍算是故交吗?”顾萧问。
聂菱儿恍然:“莫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顾萧颔首:“是,当年这个案子出来的时候,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华川县人人恐慌,那时候的董绍不过是个八品通判。”
“那他是怎么和祖父结识的?”聂菱儿问。
“听然说当时你祖父袁少清去青州探亲,路遇恶匪,恶斗之后不幸受伤,在生命垂危的时候,遇到了走访百姓的董绍。
他并不知道你祖父的身份,出于担忧便把他带回了家中,救回一命之后,恰逢棋盘命案发生,当时在华川县任职的县令被弄的彻夜难眠,便把烂摊子扔给董绍。”
“还有这么做事的?”聂菱儿诧异,一个七品官员把案子扔给个八品的,这案子破了算是自己的政绩,若是没破就让小官给自己担责,算盘真是打的响。
“是,董绍当时乡试多年才有了今日的官位,对于袁少清定然是不在乎的,可对于董绍,那是家中一辈子的风光,为了保住官位,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结果如菱儿所说的,董绍没抓到凶手不说,华川又发生了新的命案,县令以此准备闻着董绍,这个时候袁少清看不下去了,便给董绍出谋划策,结果你猜怎地?”顾萧问。
聂菱儿回答:“卷宗上大概说了,最后一个死者出现到破案就用了三日的时间,所以这个案子最后是我祖父破获的?”
“是,袁少清用了三日的时间让凶手伏法,之后待他回到京都,便把华川县的县令罢免,提拔了董绍。”顾萧道。
“原来是这么个渊源,说白了,这袁绍还是我袁家的恩人。”聂菱儿含笑。
顾萧摇摇头道:“倒是也不算。
当年若是没有你祖父,董绍现在也不可能还是华川县的县令,当年袁少清其实还想提拔他的,若不是袁家出了事情...”
聂菱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董绍虽没有治理一方的能力,但是有着官场人少有的温润,善良,敦厚,当年祖父想扶持董绍一把,一方面是因为救命之恩,更多的应该是想让他成为朝中的一抹清流,只是世事难料。
七日后。
顾萧的车子进入了华川县的地界。
华川县紧靠青州,可因为四面环山不好治理,便被单独划出来作为一个州县。
聂菱儿之前和聂烁走南闯北的,除了破案,最是感兴趣的就属当地民风民俗了。
华川县百姓淳朴,当地也没有京都等大州郡富庶,顾萧这个人又是个烧包,马车弄得是极尽奢华。
当地百姓怎见过这样的,都纷纷侧目张望。
聂菱儿感觉自己就是杂技团的演员,面颊一红,拉上帘子,霎时没了欣赏街景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马车猛烈顿了一下,本来在惬意品茶的顾萧,差点把茶水倒的一身都是。
“何事?”顾萧放下杯盏,低低询问。
卫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主子,这...有个人说是董家的二夫人,把车子给拦下来了。”
有人拦车?
顾萧和聂菱儿互看了一眼。
他刚撩开帘子准备查看,霎时一张带雨梨花的脸就这么怼了过来。
好在顾萧下盘稳,只是身子晃了一下。
“顾...大人?”怼进来的是个女子,她画着浓妆,神情诧异,许是哭的关系,妆容已经花了,乱七八糟的挂在脸上,本来一张还能看的容颜变得格外吓人。
顾萧微微退了两下,道:“是,但不是顾大人,是...王爷。”
那女子一听顾萧的称呼,先是怔愣了一下,之后欢悦的嘴都要咧在耳朵根子上。
“原来是王爷啊!
这京都人就是不一样,风姿绰绰,玉树临风的。”
顾萧知道自己这张脸还算‘凑合’可听到这么个形容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干笑两声道:“不知这位娘子怎么称呼。”
他话音一落,那女子干脆冲了进来,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就跪在地上开始哭诉:“妾身是董家的二姨娘薛芳。
我家大人死不瞑目,这大理寺收到的求查案的信笺就是妾身托人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