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斜挂,星斗微风,许是马上要到年关,带着点寒气的陵川傍晚大街上,依旧陆续有人攒动。
被漆黑笼罩的巷子内,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片刻一张精致巴掌大的小脸从里面探出来,确定周围再无一人的时候,她身子一闪,朝大理寺走去。
自打聂菱儿想起少时的时候之后,袁家的事情就一直在她心里郁结着。
祖父、父母、哥哥、甚至袁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死每夜纠缠在她的梦中,那之前因为失忆而隐藏下来的痛苦情绪,彻底迸发出来,逼迫着她,让她为袁家当年的事情寻求真相。
聂菱儿在聂烁的书房呆了好几天,终于查到,当年袁家的案子被先皇打为悬案,藏在大理寺的卷宗室内。
她知道聂烁一直都不允许她彻查袁家的事情,今晚聂烁不在府中,她得了机会溜出来,势必要在卷宗室找到尘封已久的袁家卷宗。
大理寺大门紧闭,唯有挂在门口一对灯笼被风吹得和门楹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聂菱儿轻车熟路的翻进大理寺内,她扫过寂静无人的验尸房,直直朝卷宗室走去。
卷宗室算是大理寺存放一切秘密的地方,五品以下的官员不得入内,门口会有捕快轮番值守,看护。
聂菱儿躲在一处阴暗地,看着站在门口昏昏欲睡的两个捕快,随手从怀中掏出个竹吹枪,瞅准二人的脖颈吹了两下,俩捕快连声都没发出,双眼一翻倒在地上。
聂菱儿见事儿成了,蹑手蹑脚的走到俩捕快边儿上,对着他们作揖嘴里念叨了一句:”二位大哥,恕罪,迫不得已。”之后,拉开卷宗室的门走了进去。
宴国大理寺卷宗室是前朝的两倍,这里存放了整个宴国未侦破的冤案、旧案,甚至一些朝中大臣家里见不得光的破事,这里都有记载。
聂菱儿之前和聂烁来过这里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看到屋内有光,她只是掏出火折子在一行行次第排列整齐的架几案中来回穿梭。
好在,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过片刻就找到了藏在最后写着前朝年份的架子,架子应该是没人动过,灰尘满当当的落在一个个竹简上,轻轻这么一吹,霎时尘土飞扬。
聂菱儿找的很仔细,又很小心,她怕被人察觉这里被翻动过,所以在未找到袁家的卷宗前,她甚至连手都没上,只根据往日大理寺卷宗存放的习惯估算出每一个卷宗里大概记录的是哪一个年份的东西。
终于,就在她以为,之前查的消息有误,袁家的案子很有可能不在大理寺的时候,她在一处最里面的犄角旮旯里翻到了。
聂菱儿欣喜若狂,嘴里含着火折子,拿过上面的卷宗查看。
须臾,她的面色一沉,把手中的卷宗原放在了之前的地方。
“难道是我找错了?”她喃喃自语,好看的柳眉皱起。
聂菱儿踮起脚尖,看着对面一排的柜子,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脚尖突然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怔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子查看。
那东西还在她脚边儿上,是一个已经燃烧殆尽的火折子。
聂菱儿有些不解了,大理寺卷宗室每日都清扫,整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她 的指尖不经意掠过顶部,一股能把人烫伤的热气直传而来的时候。
她面色一沉。
这个卷宗室还有别人。
聂菱儿开始紧张。
袁家的案子距离现在过了十年,她是唯一一个袁家活口,按道理没人会再翻起这笔旧账,到底是谁...
聂菱儿分析着,视线落在方才她放下的卷宗上,尽管周围昏暗,她的火折子也照亮不了多少,可是她还是能从那卷宗上看到一排清晰的手掌印。
手掌印相比较于她的不知道大了多少,看来有人知道她进来,故意把这个和袁家毫不相干的卷宗放在了这里。
那真的卷宗就一定在这个人手上。
而这个人,她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门扉,一定还在这里
聂菱儿熄灭手中的火折子,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警惕的在卷宗室内转悠。
来时时候,她觉得这些一排排硕大的架几案就是她隐藏自己最好的屏障,如今,这些东西越多,对方就很有可能隐藏后,给她致命一击。
黑云盖过明月,把唯一从窗扉处透进来的光遮盖,若是聂菱儿方才能借着月光勉强看到卷宗室的一切,现在她等于双眼一抹黑。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继续寻找这个偷卷宗的‘贼’,她只觉得腰间一硬,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腰际。
“你...”
“嘘!”聂菱儿还未说话,身后贼人已经发出一声噤声的提醒。
聂菱儿乖巧的没吭声,手中的匕首慢慢反转,只等身后人松懈她可以迅速出招。
“你想杀我?”耳边是一道带着温热的低语。
聂菱儿只觉得神经一紧,她还没给出任何的反应,后面的人已然察觉。
她呼吸颤抖,依旧不说话。
少顷,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聂菱儿拧紧眉头,她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可一时的紧张让她想不起来。
“你是谁?”她出声。
身后威胁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聂菱儿霎时反应,反手转身,手中匕首直直朝身后人的面部划去。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朝后退了一步,身子隐匿在更黑暗的地方。
聂菱儿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扫过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心中焦急袁家的卷宗,也顾不得危险,乘胜追击,提着匕首刺了过去。
本来他们就在旧卷宗堆放的区域,加之常年落灰,一个进攻一个闪躲的,片刻,方才还算清新的空气,被一团团呛人的尘土所覆盖。
“咳咳!”聂菱儿还在划拉着,嗓子却发出了抗议。
对手的本事要高她几分,可也受不了这么个折腾法。
躲了几下也不躲了,上前几步在聂菱儿咳嗽之际,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断了她的匕首,一手紧紧把她按在了架几案上。
黑云走了,月光再次从窗棂处洒进来。
聂菱儿看清楚对面的人,惊愕低呼一声:“萧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