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看了聂菱儿一眼,想起京都人对聂菱儿的传言,说她打小聪慧,知晓甚广。
若是之前,他没见到她,对此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如今见她随口的一句话,便说到事情的重点上,心中不免微微讶异这女子的本事。
“不错,是小肠,不过看这个情况,能找到的可能性极低。”顾萧附和着,抬眼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风干肉。
京都人有吃腊肠的习惯,就这凶手残忍的手法看,死者的小肠约莫不保。
想着,顾萧站起身穿梭在一块块挂起的风干肉内,片刻,他走出来,一脸遗憾的摇摇头。
聂烁本来带着希冀的眼神,也慢慢晦暗,却依旧不放弃的问:“这验尸还能得到线索吗?”
顾萧自忖片刻,道:“来时候,子影给我看了卷宗。
而且路过主屋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们找到的头颅。
庞信的尸体,定然是要重新验的,至于这地窖里的…”
他说着,视线不经意瞥到不远处的聂菱儿。
见她一副带着星星点点期盼的眸子,他缓缓开口道:“也能得到线索,只是…”
“只是什么?”聂烁问。
顾萧道:“死者被分尸,五脏六腑也被腌制,还有身上的骨架约莫也就在这个宅子内,工程量挺大,我得需要个帮手。”
“好!”聂烁颔首:“我让子影…”
“不。”顾萧摇摇头,指着还在观察地上人体脏器的聂菱儿道:“子影笨手笨脚的,本王要她!”
聂菱儿怎么都没想到,顾萧会要求她跟着去大理寺验尸房验尸。
她坐在顾萧的马车内,眼睁睁看着聂烁的车子离开,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两道辇轮印子,想起他放在笼袖中的香囊,心中突然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啪”耳边传来一声响指。
聂菱儿回过神,顺着声音望去,顾萧就坐在对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之前在地窖,她对他的容颜没瞧个清楚,这会儿青天白日,雪光又把周围照的透亮。
她才发现,顾萧的气质和聂烁截然相反,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一股风流清贵,好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都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含羞涩涩。
“走远了,别望眼欲穿的。”他似乎没察觉到对面的窥探,边说,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聂菱儿捧起茶,呷了一口 ,霎时因为待在户外久了被冻得僵硬的身子开始变得酥软。
“我们不等他们了吗?”
顾萧抬眼看了眼窗外的情况,子影被聂烁留在了张敏的房子,现在还带着好几个捕快准备把房子掘地三尺,找骨架子。
“不了,现在庞信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验尸房,等我们把庞信的尸体检查出个结果,子影这边约莫就有消息了。”
“那我去了要做什么?”聂菱儿问,她没见过顾萧验尸,对于他钦点要她帮衬的事情很是好奇。
会不会,让她拿腐肉或者直接剖尸什么的?
“你放心,我不是聂烁,太血腥或者恶臭的事情,不适合小姑娘干。”顾萧连眼皮都没抬,一语击中聂菱儿的猜想。
聂菱儿刚准备回答其实她接触这么多血腥的案子,早都不在乎了。
顾萧继续道:“我身边刚好缺个写验尸记录的,有劳聂姑娘担当了。”
聂菱儿和顾萧刚到大理寺,庞信的尸体已经送到了验尸房。
二人急急下车子,就往验尸房内走。
验尸房每到冬季最是阴森寒冷,
顾萧是熟门熟路,加之早都习惯这里的环境,绕过醋熏的火盆,戴上面纱和口罩直奔尸体,聂菱儿身体虽然康健,可毕竟是女子,一进内就打了个哆嗦。
顾萧刚准备掀开尸体上的白单子,不经意看到聂菱儿这个动作,犹豫间,褪下身上的外氅披在她身上。
“王爷!”聂菱儿一惊,想推拒,却被顾萧后面的话怼了回去。
“既然是跟我出来验尸的,别验尸单还没写,就一病不起,到时候聂烁质问本王,本王还得给解释不是?”
聂菱儿垂首没再吭声,乖巧的拿过桌上燃着的油灯,给顾萧打下手。
待白单子缓缓落在地上,尽管聂菱儿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看到没了半张脸,另一只眼睛直直瞪着她的死尸,心中打着寒颤之际,一股恶心感涌了出来。
“本王大氅的内袋里有个小瓶子,里面有药丸,你取出来含一颗。”顾萧的目光锁在庞信的尸体上,头都没抬的开口。
聂菱儿起初是不解的,看顾萧那般认真模样又不忍心打断,只能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在外氅上摸索。
果然外氅心口处有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子,从里面拿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顿时一股浓烈的老姜味道充斥在檀口,须臾,方才还压在心口的恶心感,被冲的溃散。
这竟然是止吐的生姜丸。
聂菱儿在吃药丸,顾萧也没闲着,他已经检查完庞信的尸体外表,准备说初步的判断。
“死者身高六尺,口齿完好,根据左手呈现出来的粗茧情况,应该是从事一些体力方面的活计。
至于死因…之前大理寺的仵作没有判断错,是被钝器多次捶打头部致死,只是这伤口…”
“伤口怎么了?”聂菱儿听到他说到关键的地方,忍不住凑上前顺着顾萧的目光一并观察。
“能让伤口呈现出这个形状的,而且着力点这么准确,我只能想到一个凶器。”
聂菱儿看着顾萧戴着手套的手,在死者的头骨上描绘。
她突然脑海中闪现一样东西,二人齐齐说道:“金瓜小锤!”
顾萧没想到聂菱儿能跟他想到一起,顺着声音转头,殊不知,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女子容颜。
他先是一怔,还没说什么,聂菱儿已经反应上来,惊得退后几步,方才还平淡的眸子,换上了一层防备。
顾萧这个人情绪起伏不似聂烁,一直都秉承着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的人生信条。
整个陵川城,对他谄媚的女子不少,也不缺乏聂菱儿这种娇小柔美的,可是对他如此避如蛇蝎的,聂菱儿还是第一个。
两次了!
他眯紧双眸,凝着她准备随时遁走的双脚,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