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忌一行人来到春城商业中专,本来以为看门大爷会拦下太妹样的梁爽,结果大爷见怪不怪,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放他们进去了。
404门口,夏无忌刚想抬手敲门,就被梁爽拦过去,只见她抬脚就朝门上踹了过去,结果,门没反锁,巨大的声响仿佛将宿舍内唯一的黄毛女生吓了一跳。还没等黄毛女回过神,梁爽就用棒球棒指着她喝道:“名字!”
黄毛女显然被梁爽的气势给吓到了,嗫嚅道“黄……黄……晶晶,你……你谁呀?”
“老娘是郝静美的姐姐!你给我坐下说话!”
兴许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黄晶晶顺从地倚着床边坐下,绞着两只手,时不时抬眼觑着梁爽。
“郝静美原来是不是住这个宿舍?”梁爽半歪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不安分地搭在桌子上晃来晃去。
“是……”
“上次为什么撒谎?”
“……”
“说!”梁爽手里的九节鞭猛地往桌子一扔,吓得黄晶晶一个激灵。
“因为郝肥猪……郝……郝静美好长时间都不在我们宿舍住了,我一时间给忘了。”
听到黄晶晶给郝静美起的侮辱绰号,夏无忌心头一沉,梁爽也仿佛猜到了什么,两人短暂对视之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红脸,从黄晶晶的嘴里探听到了郝静美失踪前在学校里的全部境遇。
郝静美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赚钱养家,幼时的郝静美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晦暗无趣的童年几乎都是在电视机和食物的陪伴下度过,后来,还有了音乐。那时候爸爸忙,总把她留在房东太太家。房东太太是个退了休的中学音乐老师,子女又全在外地,穷极无聊时就教郝静美弹电子琴,吹长笛,和简单的乐理知识。可以说,是郝静美爱上音乐的启蒙老师。
房东太太也跟郝建刚提起过,小静美是块学音乐的料,可父女俩勉强能顾得上温饱,哪有闲钱送女儿去学艺术,再说郝建刚出于农村人的朴素想法,唱歌跳舞拉乐器哪儿是个安稳赚钱的生计,女孩子家的,老实学一门技能,将来不说嫁人还是工作,总能顾得了自己周全,所以就将郝静美送去了春城商业中专去学当时大火的计算机。
郝静美是个懂事内向的女孩,对于父亲的安排,她从来都没有过违拗,只是顺从接受。
女孩十六七岁,正是懵懂爱美的年纪。但是甜美可爱阳光漂亮这些词却都与郝静美无关。她身高不足1米6,体重却直逼200斤,还伴随着高度近视,整日架着一副黑框近视镜,刘海永远遮着眼睛。不论在教室还是在404宿舍,她永远都是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倘若一直这样低调下去,倒也没什么。可谁也没想到,外表平庸的郝静美,竟然有着天使一般的嗓音和对音乐万分的执著。那年音乐选秀节目刚在中国火起来,郝静美的偶像英国歌手阿黛尔也火的一塌糊涂。郝静美内心深处升出一团火焰,为什么她就不能做中国的阿黛尔?!
自那以后,除了上课睡觉吃饭,郝静美一有空闲就练吉他,练发声,甚至尝试自己作词谱曲。渐渐的,从404宿舍开始,黄晶晶们觉得郝静美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了。她们平时的生活就是抽烟喝酒谈爱恋追星外加逃课打牌,未来对她们来说,遥不可及又面目模糊,郝静美,一个样样都不如她们的人,凭什么这么独特,凭什么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自己要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或者是恐惧攫住了黄晶晶们的心脏。
除掉郝静美这个异类。
一开始,郝静美会在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到自己的牙刷,在被窝里发现用过的血淋淋的卫生巾,又或者发现洗面奶里被加了辣椒水。郝静美默默忍受,一声不吭,只当是恶作剧,更加发狠地把心思都扑在音乐上。
郝静美的逆来顺受让同宿舍的女生开始变本加厉,她们把她的吉他拿小刀挑断琴弦,郝静美默默地修好之后,只能东藏西躲地找地方藏好吉他。
你要问郝静美为什么这么窝囊,她只是在晦暗的青春里躲太久了,告诉父亲或者告诉老师,只会招致她们越来越激烈的报复。郝静美始终隐忍不发,音乐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
校园里已经没有清静之地让郝静美醉心音乐,课余时间,郝静美时常偷偷来到离春城商业中专两公里的护城河公园里弹吉他。
公园里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有晨练的,吹萨克斯的,跳广场舞的,还有对弈的,郝静美融在这样的环境里觉得又安心又自在,她常常练发声和吉他入迷到忘记吃饭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郝静美连这一片净土都失去了。
黄晶晶和其他同宿舍的四个女孩已经厌倦了洗发水里挤脱毛膏,刷牙杯里扔蟑螂的游戏。她们开始跟踪郝静美,直到发现在护城河边练吉他的郝静美。她们残忍地将那把吉他扔进了河里,看着越漂越远的吉他,郝静美终于忍不住恸哭起来,发疯般地翻过栏杆,跳进了河里。
好在公园里人多,有会水的老大爷跳进河里,一众人扔下救生杆,将二人拉了上来。
自那以后,郝静美就失踪了。
纵是设想到郝静美在学校里会被霸凌。但是听到这些细节,还是让夏无忌拳头硬了起来。
无知的少女们,作起恶来,更让人不寒而栗。
梁爽一鞭子甩在桌子上,吓得黄晶晶一激灵。
“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吗!不怕遭报应吗?为什么这么欺负郝静美!她刨你们家祖坟了还是偷你妈的骨灰了,你们这么把人往绝路上逼!”
梁爽一边念三字经一边就要把鞭子往黄晶晶身上甩,夏无忌赶紧拦住。
“幸亏郝静美被人救起来了,要不然你们就是故意杀人!等着警察找你们吧。”夏无忌朝黄晶晶啐道,然后拉起骂骂咧咧的梁爽离开。
晚上回到事务所,梁爽张罗着大家伙开会。等无忌把郝静美的情况跟大家讲完。义愤填膺的石头已经按捺不住地要和梁爽一起去学校要了黄晶晶和她室友们的狗命。冲动之下,吕青河开始给二人普法。
最终,淡薄的法律意识勉强遏制住了二人的犯罪念头,给了黄晶晶们一条生路。
“你俩别再闹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郝静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咱那一万的预付款是要退给人家的……”吕青河的话让众人一下子泄了气。
“人要是还活着世界这么大,她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怎么找,再说了,她万一想不起投湖跳井的,那更没法找了……”石头垂头丧气道。
“呸呸呸……”
“人没死。”夏无忌道。
“你怎么知道?”司放盯住夏无忌。
“这个嘛……女人的直觉!”夏无忌舔了舔嘴唇,心虚道。
“……”
暂时还不能泄露罗盘的秘密。
“既然人没死,那下一步,咱们怎么找人?”吕青河道。
夏无忌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满脑子都是晚上再问问那只罗盘。
司放开口道“既然最后消失的地方是护城河,那就从护城公园开始找。郝静美在那里弹了有半年吉他,经常在公园晨练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不会没有印象。明天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拿着照片问情况,一路去调公园沿途的监控。”
“那个,我留家看店!”夏无忌抢白道。
一大早,四人就出门直奔护城河公园,夏无忌“哐当”一声拉下卷闸门,“噔噔”地跑回自己房间,从箱子里取出罗盘,拿起匕首往手心一划,夏无忌疼的皱起了眉头,血一滴滴的滴在罗盘的天池上,指针慢慢凸显,然后牢牢地指向东方。
夏无忌上下左右地来回晃动罗盘,指针始终牢牢指向东方。
什么意思?紫气东来?东山再起?人在东边的方向?
还没等夏无忌研究明白,血红的指针已经慢慢变成粉红色,最后一点点消失了。
夏无忌叹了一口气,难不成,还要用那个笨方法吗?
思绪飘回那个梦魇般的夜晚,一路淋漓的鲜血,和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尸体,惨白的脸和瞳孔放大的双眼。
夏无忌一个激灵。她猛地甩甩头,仿佛要把噩梦从脑海里甩掉一样。
抓起罗盘塞进包里,随手扯起一块纱布包住左手,夏无忌就出门往东走,走了一会儿,夏无忌心想只靠走路太慢了,就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夏无忌挤了挤尚未愈合的左手割痕,血滴进罗盘,指针出现,循着指针方向,无忌指挥司机师傅一直往前开。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夏无忌拿眼觑着计价表,终于人穷志短地让师傅停了车,自己下车坐了公交,赶去护城河公园找司放他们会合。
吕青河和石头从公园管理处那里了解到,监控硬盘容量最多只保存监控视频半个月。这离郝静美失踪都大半年了,监控内容早就被覆盖了,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司放和梁爽这边,举着郝静美的照片再公园里问了个遍,最后在一个甩鞭子的大爷那里探听到一些情况。
据大爷回忆说,郝静美落水之前,就经常在河边的长椅上弹吉他,练嗓子,就在落水的前几天,大爷瞧见,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跟郝静美搭过话。郝静美被从水里救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两个人。
这一线索石头犯起愁来“一个郝静美还没找到,现在又多了个神秘的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啥好聊的?”
“难不成这男的是个色狼?”梁爽叫道。
“这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合适,郝静美长得不算好看,连普通都算不上……”吕青河道。
“吕叔,你不要搞女权对立!有些男的只要是个女的就……”梁爽批判道。
“停!”司放及时制止了一触即发的女权大战,“咱们先来分析一下,郝静美可能会去的地方,以及这个中年男人可能搭讪郝静美的原因。”
“郝静美一个学生,还没成年,手里也没啥钱,按照无忌姐的猜想,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会隐藏年龄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奶茶店、小饭馆、临时小时工这些都可以着重找一找。”石头依着自己在火锅店打工的经验说道。
“这个中年男人搭讪郝静美,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郝静美有可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可是这个男的到底跟郝静美聊了些啥呢?”梁爽道。
“你想啊,郝静美性格内向,甚至有些懦弱,跟父亲话不多,连被霸凌的事都没跟她爸讲过,家里回不去,学校也回不去,自己跳完河又被救起,万念俱灰下,这个男的几句花言巧语,郝静美跟他走,也不是没有可能……”吕青河分析道。
一时间,几个人全都想到了前些日子那条爆炸性新闻“六名妙龄少女惨遭男子地窖囚禁多年”。
无忌和司放对视一眼,心底里也冒出来一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