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的话犹如惊雷,一下又一下抨击着姜念惜的内心。
昨日姜穗劝她仍在禁足不要出门,她担心误了与慎行哥哥见面的时间,便推了姜穗一把,谁能想到姜穗那么弱就扭脚了。这怎么能够怪到她的身上?
再者,她虽与慎行哥哥一同过夜,可两人终究没做什么呀,难道亲了一口就是不注重名节了?凭什么!
至于爹娘,她向来孝顺爹娘,从没想过令爹娘难堪……但如果爹娘非要难堪,何必将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勇敢追爱吗?
姜念惜越想越委屈,再开口时不由带上了哭腔:“母亲,当真容不得女儿寻找真爱吗?”
一时,在场之人看向姜念惜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王妃方才说的话,这念姐儿怕是半句都没听进耳朵里吧,怎么就能扯到寻找真爱上了?
况且莫慎行那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也能被称为“真爱”,念姐儿的眼光属实差得有些离谱了。
而后,只见谢舒颇为脱力地坐回了座位,缓了好一会子,才道:“念姐儿,母亲知道,母亲此刻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也罢,既如此,你自去跪了佛堂,抄经百遍,少一遍也莫要再出门了。”
语毕,谢舒抬手抹了抹眼角。
姜念惜看向谢舒的表情忽然带上一丝心疼,母亲那般性子的人,竟被她气得掉泪,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但随着她回想一番自己近两日的举动,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并没有错,慎行哥哥也没有错,她俩合该如梁祝一般为人所歌颂。
有错的,是禁她足的母亲。
没关系,还有大把的时间,她相信总有一天能将母亲说服,到时候母亲定会为自己和慎行哥哥的这份真爱而感动的!
姜念惜暂且忍辱负重:“是。母亲要我抄经,我便抄经去了。”
谢舒无力地摆了摆手,合上瞪得有些发酸的双眼,腹诽着演戏要演全套属实累人,那些人活在后宅该不是成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自然就成了心力交瘁、愤怒无助。
谢莹走到谢舒跟前:“姐姐可是在为念姐儿的事担心?哎,谁说不是呢,这念姐儿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混账。”
“妹妹思来想去,觉着姐姐如何罚念姐儿,终究治标不治本,”谢莹缓声献计,“此事根源在那莫慎行,若姐姐能将那莫慎行的歪心思彻底断绝了,念姐儿本就是个明白的,日后自然不会再留有念想。”
谢舒恍然大悟:“这般好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谢莹心下得意,正要接着说,只听谢舒继续道:“可妹妹也知道,姐姐我自幼舞刀弄剑,哪里晓得后宅这些个手段。如此,这事情便全权交由妹妹处理,放心,姐姐定然不会亏待妹妹~”
谢舒拍了拍谢莹的手背。
后者此刻只觉得手背有些发烫。
不对啊,按照谢舒那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只要自己稍微扇扇风,谢舒就应该立马风风火火提剑去砍了那莫慎行呀?于是姜念惜就此恨上谢舒,这才是合理的走向。
怎么今日煽风点火不成,反倒引火烧身了?
谢莹有些尴尬,这话叫她怎么接。
看谢莹吃瘪,谢舒乘胜追击:“妹妹自小便是个聪颖的,此等小事想来必然不在话下,妹妹,姐姐相信你!”
谢莹憋了半天,终究还是应不下这话,支支吾吾:“姐、姐姐,妹妹忽然腹痛难忍,便先行回去了。”
“哦,那妹妹快去罢,”谢舒作别,见谢莹即将出门不忘招呼,“等妹妹好些,可莫忘了这茬呀!”
谢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在门槛上。
待室内只余下主仆三人,谢舒起身伸了个懒腰。
“方才念姐儿那么说,叫穗姐儿听见,定然要伤心了。走,我们且去瞧瞧穗姐儿。”
然而等她走出一段路,发现身后仍无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发现俩丫鬟径自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春兰:“高,主子实在是高,给我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冬青:“同上。”
谢舒无语了,有那么夸张吗?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她今儿个妆容与演技的成功。
一行人才出了正房没走多远,就迎面遇上了姜佑,没等春兰冬青行礼,姜佑便拉起了谢舒的手——
“走,同我进屋。”
直到谢舒被他安置在塌上稳稳当当坐下,姜佑紧皱了许久的眉头才松懈少许,只是目中依然有毫不掩饰的心疼:“渺渺你……咦?”
姜佑忽然顿住,掐了掐谢舒的脸蛋子。
与上次谢舒行为如出一辙。
谢舒拍开他的手,这可是画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妆,可别叫姜佑毛手毛脚地蹭掉了才是。
少顷,才见姜佑脸上浮现微笑:“原来如此,渺渺好手艺。”
谢舒言简意赅:“惭愧惭愧,春兰画的。”
奈何姜佑目中仍不减欣赏:“见渺渺无事,我便宽心了。如此,我还有事,先出府了。”
不论如何,姜佑尚且如此,莫说对她向来依赖的姜穗和姜彦,谢舒不愿子女担心,便准备上街去转转。
难得化这么个妆,若不妥善利用利用,实在可惜了自己在那儿坐的一个时辰。
果不其然,谢舒一上街,就受到了广泛关注。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靖王妃吗?怎的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妹妹有所不知呀,听说靖王府的大小姐彻夜未归,起初我还不信呢,瞧见靖王妃这副模样,传闻怕是十有八九了!”
“啊,怎会如此?姜念惜分明十岁有三,这般年纪整宿在外,人可有事?”
“人倒是没事,就是听说和那兵部侍郎嫡次子莫慎行始终待在一处,而且还是自愿的。”
“天呐,也难怪靖王妃思虑至此了。哎,可怜天下父母心,靖王妃对待养女尚且如此,可见实在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这样好的母亲,实在不该背上泼辣纨绔的名声。”
谢舒眨眨眼,对着那名女子挤出了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