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这时的脸色真的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了,他现在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没想到这陈县令堂堂一父母官,做事居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这里这么多证人不取证一下就要将人定罪带走。
要是人在他府里就这么被带走了,他还有何脸面在青山县立足?
员外郎虽是闲职,但是,却是在地方上扎根最稳的,人脉比只任命了几年的县令可广阔得多了,要是将当地乡绅富豪联合起来,可够县令头疼的。
他的人脉可不只在青山县,在清水县可也是乡绅土豪里的领头人物。
这陈县令才不过到清水县任职两年,有什么资格敢跟他叫板?
他给陈县令面子,不过是本着和气生财的想法不想跟一县之主交恶而已。
如今,这陈县令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将他的客人随意抓走,李员外怎么可能还袖手旁观?
被李员外阻拦的陈县令脸色也很难看,他当然知道要跟李员外这样的地头蛇打好关系,他这县令才能当得轻松。
但是事情涉及到他的宝贝儿子,他自然也不会轻易妥协。
两人刚刚还在前厅谈笑风生,此刻却又都黑着脸针锋相对。
李员外摆了摆手,示意陈县令的家仆退下去,家仆为难地望向自家老爷。
陈县令瞪着李员外半晌,终于抬手,让家仆退下。
“李员外,你确定你要包庇此人,与我作对?”
陈县令咬牙切齿,连刚才的“李兄”都改成了“李员外”,可见心中极度愤怒。
李员外也不在意,拱拱手毫无诚意地道歉:“陈县令请见谅。我无意与你作对,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由而已。贵公子在我府上受伤,我有责任查出事情真相,还他一个公道,你说呢?”
陈县令“哼”一声,忿忿地道:“还有什么原由?刚刚你家的小厮不是说了吗?是这个穷小子将我儿的胳膊打得脱臼了,你也亲眼见到了,我儿的胳膊还吊着,真相就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查的?”
“陈县令息怒!这里这么多证人,不妨问问他们事情经过到底如何。要定一个人的罪,总得弄清楚他是怎么犯罪的吧?”
李员外一边安抚陈县令,一边命小厮抬了两把椅子过来放在台阶上面,居高临下坐着仿似县衙审案一般。
陈县令深吸了口气,跟李员外一起落了座。
“你们几个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县令习惯性地抬手,可惜手抬到半空才想起这里没有惊堂木,只得悻悻地将手指向站在台阶下的几位公子。
李员外又皱了皱眉,这陈县令的审案方式是不是搞错了?刚才已经给苏家小子安下了罪名,难道不应该给嫌疑人辩驳的机会吗?
从审案上来说,这群小公子都是跟陈公子一伙儿的,难免会站在陈公子这边说话,若是他们的证词与苏公子不符,难道就要直接给苏公子定罪吗?
小公子们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难道要说他们好好地走着,是陈公子远远看到这里坐着几个穷酸,非得要拉着他们过来奚落人家找乐子吗?
难道要说是陈公子说话太难听,又污蔑人偷窃,才被人家扭住手腕疼得嗷嗷叫吗?
难道要说是陈公子自己抬手要打人,结果自己把胳膊弄脱臼,根本与那个穷小子无关吗?
他们都觉得自己是陈公子这一方的,应该要为他说话。
但是,清楚事情真相的他们,谁也不愿意先站出来作证。
不管说什么,万一自己的证词跟别人的不一样,那不是很难堪吗?
陈县令等了半晌,见没有一个人开口,气得刚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噌往上冒。
他眼睛一转,用手指着李公子:“他们不说,你来说。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给我说来。”
李员外见陈县令对自己儿子说话如此不客气,着实有些恼了。
他陈县令的儿子是宝贝,难道他李员外的儿子就是草芥了?真是岂有此理!
李公子脾气却是沉稳,他往前站了两步,微躬着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一丝没有偏袒地说了出来。
李员外听儿子说完,瞪了传话的小厮一眼。
陈县令也将目光移向小厮,如果此刻有惊堂木,他肯定要狠狠一拍,让衙役们将此人拖下去先打几十大板。
小厮吓得缩了脖子,往后连退了两步,恨不能将自己钻进地里躲起来。
李员外心知这小厮是不能再留在儿子身边了。
这种见风使舵、只会拍主子马屁却只有小聪明没有半点眼力见儿的蠢人,只会害了自己的主子。
此刻却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个奴才了,李员外又看向其他的小公子:“你们所见,是否都跟睿儿一致?”
其他公子连忙点头:“对对!事情正如李公子所言,没有半丝虚假!”
李员外便转头看向陈县令:“陈县令,你看这……”
陈县令暗骂自己儿子一声蠢货,没事干嘛要去招惹一群野蛮无礼的泥腿子,害得他今天丢了老脸,还跟李员外将关系搞僵了。
“大夫呢?怎么还不来?范大夫不是在府里吗?快叫他过来给我儿诊治!”
恼羞成怒的陈县令,朝着下人发起了脾气。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不远处传来回应声,陈县令抬眼望去,见刚才自己派出去的家仆拽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过来。
老大夫跑得气喘吁吁,衣冠不整,可见被这家仆催得有多急。
陈县令很不满,望向李员外:“范大夫呢?他为何不来帮我儿诊治?这是看不起本官吗?”
李员外淡淡回答:“刚才这小女娃不是说了吗?范大夫在里面帮她三舅舅治腿,没空。这不是有老大夫嘛,贵公子这就是脱臼嘛,掰正了就好了。”
陈县令恼怒,心想堂堂县令的儿子,难道还比不得一个乡下泥腿子重要?
李员外竟敢如此轻视他,这笔账,他记下了!
老大夫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气,待气息平稳下来,才伸手给还在抹鼻涕的陈公子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