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兰襟看似温柔却笃定的语气,端懿太妃心里有了底。
看来这一桩送上门的婚事,并不是她一开始所想象的,魏王见色起意,要强占楚兰襟进府,而是两个人都有意。
既然这个丫头,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好前程,她还能说什么呢?该说的话都已经尽说了,该操的心也都尽操了,她自认为问心无愧。
说到底,她和这个丫头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是看在楚妃的面子上,才照看了这么多年,够仁至义尽了。若是再不识趣地插手,只怕人家还要怨她这个老不死的,挡了她的青云路呢!
只是想到自己之前为了她,在徐府等人家的夫人们面前耗费的时间,和人情,端懿太妃不禁冷了脸,直接敷衍地同意了。说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身为表小姐的姑母的王妃来打理,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只怕忙不开这些。
楚兰襟讪讪地退下了。
等到裴彦钧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婚事已经板上钉钉,王妃都在找人合计楚兰襟的嫁妆和好时辰了。
“没想到……”
裴彦钧心情颇为复杂。
说实话,在他看来,裴斯睿实在不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虽然于前朝之事,他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心里有很多的小九九,却不把那些心思都用在正经差事上,只想着谋算不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煽风点火,两面三刀。而在男女之事上,就更是荒淫无度,好色无常了。
他再对楚兰襟无意,到底也护了她许多年,结果她却舍了家里求来的稳妥亲事,不做正房太太,反而求着做别人的侧室去了,还是个这样的人物,心里愈发觉得没了意思,索性也腾开手彻底不管了。
于是楚兰襟的婚事,便彻底落到了王妃手里。
明萱院里,裴瑶期摇着扇子,对王妃道:
“母妃,咱们家这位表姐,可真是了不得呢,不吭声不吭气的,居然就和魏王府搭上了关系。也难怪消夏宴那一日,还特意要来了母妃的粉芙蓉头面,真是好算计。”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
不要脸的小粉头,还是个黄花闺女,若不是提前就和人私下里勾搭成奸了,否则那魏王又能从哪里知道她这么一个人?又不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此事一出,连他们宁王府都得跟着丢脸!
王妃也十分愤恨,楚兰襟自己倒是打算得齐全,却连累瑶期的婚事受了牵连。
那些说亲的人家们一听说瑶期有这样一个行为放荡不知检点的表姐,又会怎么看待她?
真是个不知感恩,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把那嫁妆单子留下来,本妃再合计合计。”王妃吩咐道,提起笔,把一些小件的金银首饰,又减去了几分,添上些成色一般的大件。
反正也不是正室,要那么大操大办做什么?只要面子上让魏王府过得去就行。
“母妃,听说魏王府下的聘礼里,还有一对宫里传下来的赤金点翠镶嵌抱头莲呢。”裴瑶期道。
“臭丫头,本妃平日里的东西还少了你的不成?”王妃斜了裴瑶期一眼,“怎么眼皮子还这么浅?这到底是魏王府送来的东西,兰襟那丫头心里成算多着呢,真饶了她的东西,到时候去别人那里编排说嘴,让你吃一辈子亏!
再者,你父王马上就回来了,还不老老实实些!”
裴瑶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倒是不缺宫里赏赐的东西,也并不是真就觉得那抱头莲有多好,只是一想到粉芙蓉的事情,就觉得心里膈应,非要踩楚兰襟一头,才算出气。
听花阁里,楚兰襟拿到自己的嫁妆单子,差点要把手里的茶盏惯碎,但是一想到那茶盏的价钱,还是忍住了。
就这点东西?
她当年从渠宁来京城的时候,为了保证自己的用度,祖母可是把父母的体几都留给她了,又都被她带进宁王府!
现在好歹是从这府里出去,结果嫁妆上就这么些看着过得去,仔细一瞧每一件添脸的东西?
“小姐,别气了……”喜梅连忙给她摇扇子,劝说道,“起码,还有王爷对您好呢,这些东西算的了什么,等到了那府里,只怕您瞧都瞧不上了。
别的不说,就说香料,王爷几日前送给您的香料,可是西域进贡的,连宫里的娘娘们,也轻易得不到,也就太后娘娘,还有您这儿得了这么多好的,可见王爷待您的心意。
以奴婢的浅见来看,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何必为这府里有眼无珠的人们动气?”
听到喜梅说起魏王府送来的东西,楚兰襟的郁气才又消了下去。
不枉她之前费了那么多心思用在魏王身上。
正说着,却听见下人们通报,景和院的红药来了。
“快请吧。”楚兰襟神色淡淡。
事已至此,裴彦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会还想劝她嫁去徐府吧?还是又后悔自己之前的绝情寡义了?
却见红药行了礼之后,走上前来,把一个小盒子放到了楚兰襟的手里。
“回表小姐的话,这是殿下让奴婢送来的,说是当年表小姐进王府的时候,让先王妃保管的一些财物,还有先王妃和殿下,给您的一点心意。”
楚兰襟心中诧异,接过了那盒子,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大姑母生前对自己照顾的一幕幕。
那大概是她在父母去世之后,过得最幸福最安心的一段时间了。
那时候她常常想,若她是大姑母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幸福呢?
又或者大姑母在临终之前,就把自己直接许配给表哥,她之后又何必那样患得患失?
只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因果,有些人之间到底是有缘无分。
“殿下还要奴婢转告表小姐,此去您孤身在外,千万多保重。”
楚兰襟咬了咬牙:“他就没有……别的什么话对我说了吗?”
红药摇了摇头。
等到红药离开了,半晌,楚兰襟把其他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她捏着那盒子,抖如筛糠,终于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