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街是京城夜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云集了整座京城有名的酒肆饭馆,乃至花楼赌坊。而其中最知名,最为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温柔乡,就是浣纱楼。
听说这里的姑娘,都是江南传过来的瘦马,各个玲珑巧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会作掌上舞,但到了床上,却像化成了一滩水似的,让你欲生欲死,欲罢不能,比起北边的花娘,别有一番滋味。
这段时间母妃先是失去了管家权,又因为裴成蹊的事情,被容侧妃大脑一通,还被太妃娘娘看管起来,便日日在院子里发怒。
连带着裴予望,也心情烦躁。
自从那个温府的女人嫁进他们王府之后,他们明萱院就跟水逆了似的!真是晦气!
好在他还有几个贴心好心,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特意做东,邀请他来这个绝妙的好去处,一解烦忧。
做东的黄家公子把上座让给了裴小爷,神秘地笑了笑,拍了拍手,便有人掀起珠帘,领着四五个婀娜的女娘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小爷,你看这几位,都是我平日里最爱点的女娘。”
卫氏公子也亲自给裴予望斟酒:“他们家的菜色做的也不错,地道的南府菜,您尝尝?”
他们都是家中不成器的小儿子,平日里招猫逗狗,玩花赏鸟,没个正形,和裴予望玩得最好。
四公子明年便下场了,和他们同期,荫封的考试不比科举严苛至极,层层关卡,中间会有许多可以运作的地方。
谁都知道,宁王除了世子,只有四公子这么一位嫡子,他那两个庶出的哥哥,也都十分出息,皇帝也器重他们家。四公子前程不愁,他们这些跟在身后的,伺候的好了,总也能蹭口汤喝。
“黄公子——您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来,喝了这一杯,我们姐妹们才能消气!”
莺莺燕燕们立刻把两位常客围了起来。
一个俏生生的女娘见裴予望穿得极为显贵,也不怯生,凑到了他的身边。
裴予望轻嗅着美人身上的芬芳,心情大好。
什么裴彦钧和裴成蹊,什么温氏女?都滚一边去!此番快活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四公子一掌摸上贴过来的嫩生生的玉臂,指尖像是勾弹琴弦一般地撩动起来,嘴唇凑过去一仰而尽,“好酒!”又往那姑娘的脸上香了一口,总算见那故作生气的小娘子,眉开眼笑起来。
“这位小爷面生,是第一次来浣纱楼吗?小女子敬您一杯!”
另一个想接近这位恩客的女娘见姐妹捷足先登,心里不高兴,媚声道:“难道只有碧柳姐姐的酒才是香的吗?”
“你若是亲口喂我,那自然也是香的……”
“哎呀——”
裴予望被连喂了几杯酒,不觉得微醺起来,身体飘飘然。
只是他万花丛中过,早就见多识广,这些女娘虽然美貌多娇,但并不能让他惊艳,产生更大的兴趣。
正打算吃完了酒饭就走,并不过夜,却见一旁的乐伎调好了音,涂抹了蔻丹的葱葱玉指一拨,便如有碎玉流珠自那弦上悠悠泻下,轻拢慢捻间,清音徐徐,吹入人耳。
歌女打着拍子,柔声唱和,嗓音婉啭,咬字多情,盈盈的秋波顺着一双媚眼,也跟着流进诸人的心河里。
裴予望听得入神,只觉得这歌声似喜似悲,直唱到他心坎里去了。其实酒意之下,并不太能分辨唱词,却莫明合了他的心境。
他虽然是王府嫡子,偏生出生得最晚,还是继王妃所出,两个庶兄一文一武,各个都不是善茬。
唯一一个他觉得自己比得过的废物裴彦钧,偏偏是元王妃嫡长子,一出生就凌驾在他之上!
明明都是堂兄弟,偏偏只有这个快死的病鬼,那么受皇帝偏爱,连南衙都交给了他。
只有他……
若是裴彦钧死了,若是他死了……裴予望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他就是世子了,爵位也是他的!现在哪里还用得着为明年的荫封烦忧烦恼?
喝得猛了,裴予望咳嗽起来,醉眼看花花更美,忍不住抬手指了指歌姬:“你过来。”
“是。”佳人盈盈一拜,袅袅婷婷地膝行而来。
白玉凝脂,芬芳馥郁,在朦胧灯影下分外旖旎,四公子受用地食了美人玉指拈到嘴边的小食,熟练地挑起对方玲珑的下巴:
“你多大了,叫什么?”
“回爷的话,奴名叫环樱,今年十五了。”
“你刚才唱的小调煞是好听。”裴予望的眼睛黏在环樱的脸上,越看越觉得满意,只觉得对方眉眼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长得,竟然能每一处都恰好挠到他的痒处。
这简直就是上天看他气闷,特意给他送来的娇人儿!
环樱嫣然一笑,柔顺地倚在他的膝头。
黄卫两位公子对视了一眼,笑意从各自眼中绽放开来。
四公子满意就好,他们这段时间也没白费功夫!
翌日,裴予望悠悠醒来,额头还有些宿醉后的疼痛。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了一圈四周,入目是陌生而精致的闺房。
环樱裸露着肩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四公子……”
裴予望变了脸色。
他居然在浣纱楼过夜了!
完了完了!
他到底只有十六岁,往日虽然也爱玩爱闹,但也都是在朋友的宴会上玩那么一会儿。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
毕竟父王管教儿子,比对的是军中的法则,严苛得恨不得把儿子们全拉去北疆滚雪吃沙子摔打一顿,更不用说眠花宿柳了!
若是让父王知道了,能把他一层皮给揭下来!
不行不行……裴予望额冒冷汗,一把把人推开,冷了脸:“银子给你,话不许出去乱说!只作爷没来过!”
说罢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环樱将那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褪去了原本的柔弱可怜之态,眼睛里多了份不屑。
“怎么了,环樱,我看你昨儿那么费力,还以为你上心了呢。”不多时,碧柳转进了屋里。
“呵呵,我原本也想着这位怕是个身份尊贵的,伺候好了能把我赎出去,谁知道,也是个家里没地位偷偷摸摸的小屁孩。”环樱啐了一口,“枉费我昨天那么卖力,都是白瞎。”
“起码他银子给的多。”知柳望了望四周,低声道,“你用了吗?”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给他用了。”环樱笑了笑,“毕竟咱们拿了人家这么多钱,自然该把事情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