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钧清醒过来,却没有起身,感受着她凌乱的气息,心跳得更快了。
忽而,什么东西从温玉汝被拉开的衣襟中滚落了出来。
“这是?”他疑惑地从床上一捡,打量了一会儿,发现是两个粗糙的泥偶。一个是身着华裳的仕女,一个是只雪白的狐狸。
“还给我。”温玉汝将东西抢了回来,“这是妾身的东西。”
裴彦钧认出来泥偶捏的就是温玉汝的模样,那狐狸呢?
“你这么晚才回来,就因为这个?”他咬了咬牙根,“我等了你许久,你却去和裴成蹊逛灯会了!”
这泥偶的做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店铺精雕细琢的,定然是乞巧灯会街边摊子现做的!
“我是为了给祖母挑一些小玩意儿。况且之后又正好撞见徐家小姐落水,为了救她也耗费了许多时辰。”
“祖母,裴成蹊,还有劳什子徐家小姐……”他望着她可恶的嘴吧嗒吧嗒,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捏住了她的脸,“反正都比本世子重要,嗯?”
情潮褪去,温玉汝恢复了冷静,感受着那手指的抚摩,睫毛快速地扑闪着:“殿下,既然酒醒了,你放开我。”
“放开?不是娘子自己答应,今夜陪为夫好好过这乞巧佳节的吗?”裴彦钧心头窝火,“怎么,跟别人谈笑风生几个时辰都还依依不舍,跟为夫亲热一会儿就不舒坦?”
“殿下这番话好没道理,妾身无心风月,您也好,二公子也好,妾身都高攀不起。”温玉汝道,“等到一年之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分道扬镳。”
无心风月,分道扬镳。
裴彦钧望着她因为刚才的情事而艳若桃李的面容,轻抚朱唇。
“真得无心风月吗?刚刚……”
他凝视着她,突然笑了一声,手里又继续起来。
“……”温玉汝眸中水色更甚,嘴唇颤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
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住了她,陌生得教人心悸。她觉得那只手仿佛能遮天蔽地,将她掌控其中,肆意妄为,无论如何也不能逃离。
眼前这个人却不动声色地谛视着她的动情,那张脸仿佛和前世冷厉的模样合二为一。
这和刚刚醉上心头的两厢情迷,是不一样的,他是在试探,也是在观赏,玩物的溃不成军所带来的成就感,一定能让他的心情十分畅快吧?
洁白的脚背绷成了一条直线,两只腿挣动不已,一段时间后,落了下去。
裴彦钧把她埋进自己胸膛的脸抬了起来,静静地观望着,等她涣散的眼神又重新凝了起来。
那人失神地轻喘着,仿佛好一会儿才找回说话的力气,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嘲讽:
“殿下,怎么不继续了?”
“温玉汝,你明明有感觉,也没有别的心上人,为什么不肯接受我?”裴彦钧撩开她潮湿的鬓发,“你在害怕什么?”
温玉汝任凭他动作,表情有些自暴自弃。
害怕动心,害怕动情,害怕拥有后会失去。
“殿下想要,就要吧。”她的语气变得平静,片刻后嫣然一笑,温柔道,“反正妾身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为了殿下而活,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裴彦钧从来都是那个刚愎自用的裴彦钧,东西也好,人也罢,他喜欢了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喜欢了就弃之如敝履。
“……”裴彦钧听着这柔顺的话语,却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感觉,反而觉得心惊肉跳。
他想要,可是,可是不是这种,而是她情不自禁,甘之如饴。
“你——”不是这样的,今晚不该是这样。
裴彦钧紧抿着唇角,神色不明,半晌长舒一口气,终于将她放开。
“你好生歇息吧。”说完这句话,他便匆匆离开了正房。
温玉汝仍是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和心都前所未有的疲倦,半晌,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却是那只白狐小像。
她把它拾了起来,打量着这只矜贵漂亮得神气至极的死物。
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让她想到了世子,所以想买下来送给他。
温热柔滑的触感教人爱不释手,小狐的笑容也带了一丝嘲讽。
但其实她错了,她自己才是这只小狐,可以被人随意地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猛地抬起手,想把泥偶往地上一砸。仿佛只要这泥偶化为了碎片,刚刚那种不堪的滋味就也能随之湮没。
可是手顿了好久,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青芜一见弄雪都被娘娘赶出了正房,连忙吩咐下人们别去打扰,心里还在好笑。主子们的感情真好,这样下去,估计明年这个时候,他们景和院就能多一位小公子或者小小姐了吧!
正在安排丫鬟准备热水,却见红药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脸上带了为难之色。
“怎么了?”不是让这蹄子去换香吗?
红药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青芜差点叫出声,“当真?”
殿下……殿下怎么好端端地跑去厢房睡去了?难道是今晚酒喝多了惹生气了?
阿弥陀佛,那岂不是她的罪过?希望娘娘别真发火,对她网开一面。她也不知道那琥珀光这么招殿下喜欢啊?
不过……老天爷,她们娘娘可真厉害,成亲两个月,就能把王爷都束手无策的殿下整治得这样服服帖帖!稍微有一点不顺意,甚至能把殿下赶去厢房睡觉,这说出去全梁京谁敢信?
只是,此事是他们景和院的,可不好教外人知晓,乱传出去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你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
青芜心里千头万绪,面上却拿出了管家大丫鬟的气势,严肃道,“此事别传到外面,尤其……是明萱院那边。还有,注意安排着上夜伺候殿下的人选。”
虽然不知道主子们好端端得又闹什么别扭,但谁知道院中会不会有小蹄子,因此生出其他心思来,趁机下手?
“告诉知柳,夜里护卫也多添两个。”
“是,青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