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堂里,裴彦钧跟太妃请了安,便用目光巡视了一圈屋内,却没看到温玉汝的身影。
她不在这儿?那还能跑去哪儿了!
一时间有些心烦意燥。
端懿太妃不知道裴彦钧心中所想,细细询问下了他如今的日常起居,脸上喜色愈盛:
“阿钧,你成亲后比以前果然好了许多,晚上竟然能好好睡了,这身子骨瞧着也硬朗些。”这冲喜果然是冲对了,玉汝真是他们宁王府的福星!
不禁又叹了口气,“若是你父王在北疆知道了,也会安心下来……”
裴彦钧连忙安慰起老太妃几句,想到让自己如今好转的那个功臣,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恶语。
在得知温玉汝故意在大嫂面前为难兰襟后,自己便怀疑她心肠歹毒,故意给霍皎下了致幻药物,实在是有些断章取义了。
可她对兰襟的恶意却也是真的,怎么能全怪自己?
“只是阿钧,祖母知道你刚新婚,年轻人难免黏糊,但……”端懿太妃想到了今日容侧妃的未竟之语,到底还是劝说出口,“但你的身体精力有限,干锅熬汤,一下子亲密过了头,只怕……只怕伤了元气。你还是节制些为好。”
怎么去参加个寿宴,中间还要踩点找空闲闹腾自己娘子,连衣裳都换了,这像什么话!
裴彦钧听到祖母这话,眼皮一跳。
府里上上下下这群人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和温玉汝亲密过了头的?成亲后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同床盖的都是两床被子,他连她的腰都没摸过,怎么就看出来干锅熬汤了!
好吧,腰似乎是摸过的。
“祖母放心,孙儿十分克制,不会……不会伤元气。”裴彦钧十分艰难地做了保证。
“好好好,你回去也告诉玉汝,你们俩都年轻呢,不急着要孩子,先把身子骨养好了再说。”太妃见他懂事,更加熨帖,“玉汝那孩子看着体态也不算丰盈,又这么年轻,养养再生不会伤着自己。”
听到太妃说起什么生孩子的话题,裴彦钧更觉得心情微妙,不知如何对答,只能含含混混:“您放心,我们都清楚,这个不急。”
见他脸色有些奇怪,太妃生出了误解,笑容一敛,“你清楚什么?阿钧,祖母就直说了,玉汝是个好孩子,你莫不是还在想着兰襟?那就真是辜负她了!”
“……”裴彦钧迎着祖母变得威严的目光,叹息,“祖母,别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孙儿为何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兰襟吗?”
端懿太妃:“我知道,也是苦了你了,只是事已至此,兰襟也大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这也是孙儿想和您提的事情,兰襟父母早逝,虽然有个叔叔还不如没有,她的亲事如今也只能央求您先相看着。只是我和她这么多年了,她执念难消,我怕她又做傻事。”裴彦钧低着头,“一年,一年后若孙儿还能活着,兰襟还是放不下,不愿意嫁给您挑选的儿郎,孙儿也不能不管她……”
端懿太妃不知道裴彦钧和温玉汝一年之后就和离的约定,心里膈应楚兰襟当初犹豫,如今又死乞白赖地不肯放手,坏了人家小夫妻的感情。但最心疼的到底还是孙儿,听到裴彦钧这番话,叹了又叹,只好道:“那你以后须得好好对待玉汝。”
一年后再娶楚兰襟做侧妃,也不算伤玉汝的脸面。
“是,祖母。”
裴彦钧心想,好好对待?他先找到这祖宗的影子再说吧!
等回了景和院,发现温玉汝仍是不见踪影,世子爷气得差点又犯了旧疾。
老天爷!
成亲还不到一个月,新妇就敢擅自夜不归宿了?还是一个人!哪朝哪代的世子妃这么不懂规矩,这么肆意妄为?温玉汝,本世子给你脸了是吧?
他捂着胸口,咳得脸上又带了红潮,一双灼灼其华的眸子也清润起来,脆弱得俊美非凡。青芜生怕主子又被打回原形,连忙给他锤了锤,又服侍他用了药。
明明以前都是青芜这么伺候他,可被温玉汝那一手好功夫伺候了这么些时日,自己竟然食髓知味起来。左觉得青芜捏得不对劲,右觉得她按的不舒服,最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人屏退了。
裴彦钧暗骂了一句,
那两只手看着修长又纤细,放到他身上的时候,力气却又大得出奇,回回都疼得他龇牙咧嘴又欲罢不能,所有的暧昧旖旎也在她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中消泯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夏天的雨水总是充沛又不讲道理,来得随心,去得也随心,简直就像他那个不讲道理就往外跑的娘子。
“知柳呢?”裴彦钧想着想着愈发坐不住,这么晚了她只带着一个弄雪,外面下着雨,路上湿滑,会不会出事?
“主子!”
“世子妃去哪儿了,查到了吗?”
大晚上还被主子叫起来满京城找媳妇儿,知柳在心里说了一堆屁话,表面还是恭恭敬敬道:“殿下,娘娘去了青囊居。”
就知道会这样!一拿到契书后,这人就开始忙活她的店铺和庄子,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模样。反而是自己,开始左惦记又右嘴硬。
出息不死你!
裴彦钧捏了捏额头,心里的担忧到底还是压住了气愤,吩咐知柳去套车。
青囊居内,温玉汝凑到了窗边,看见又下起雨来,忙把轩窗支起来,又拿起一把剪子,把半落的灯花“咔嚓”一剪。
却忽而听到了几声梦魇般的絮语。
一回头,只见躺在床上的霍丛璋满头冷汗,剑眉皱得眉心都映出红痕了。苍白的嘴唇絮絮叨叨,嗫嚅着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勉强分辨出什么“快跑”“不要”和“他死了”。
满朝廷的人见了都要抖一抖的霍侯爷,年少时期竟然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真是无法想象。
温玉汝怕他发热,将凉水浸透的帕子放到他的脸上,正要擦去那些冷汗,却觉得掌心下的肌肤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接着自己的手便被猛然抓住。
倏然惊醒的青年睁开恶狼般的眼睛,身体绷如弓弦,下意识地做出了攻击的姿态,一个用力就要把她的手反拧断。
却又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像被定格住似的,迅疾地收住了滔天的力道,阴仄的目光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