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翩如蒙雷击。
她原本见到只有温玉汝一个人,自然放松了心神。哪里能想到话说到一半,裴世子居然神出鬼没地从身后冒出来了?
“世子……小女子见过世子殿下……”她顾不上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脸上褪去血色。
“本世子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裴彦钧仍然一副站没站相的轻浮样,却比什么黑脸阎王都更吓人。
温翩简直要哭出来了,噙着泪花道:“小女子只是想反驳温玉汝,一时口误而已,真得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
“啪——”金丝九节鞭直接甩上她另一个肩膀。
这一次直抽得温翩吃痛地痉挛起来,抱住身体侧滚着躲避。她紧咬嘴唇,连着牙齿到全身都在发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在喊谁?”
裴彦钧轻飘飘的四个字,让温翩的眼睛里涌上了一丝怨毒。
没想到……宁王世子居然真被温玉汝给迷住了!为了替她出头竟然这样鞭笞她一个朝廷命官之女!这个病阎王……你等着!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让你不得好死!
然而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心里再怎么诅咒裴彦钧和温玉汝,面对近在咫尺的金丝鞭,自然不敢显露出来,只能垂下眼睛流泪。
呆滞的温岐年这才反应过来,双腿发软地给裴彦钧行礼:“我……我……小子见过世子爷!世子、世子安康!”
娘啊,他这个姐夫怎么这么凶!长姐不会也被他抽过吧!
裴彦钧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这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少年。长得倒是挺讨喜,眼睛圆乎乎,脸蛋圆乎乎,身材也圆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像他两个姐姐。
还好也不像温怀济。
他思忖,难怪温玉汝那夜说她弟弟的腰有他的两个粗,今日一见,真没夸张。
“殿下,饶了她吧。”温玉汝也没想到裴彦钧居然直接动上手了,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打她事小,累着您身子骨事大。”
老天爷,这家伙真是滚刀肉啊?一点不怕传出去别人骂他欺负弱女子的?
好吧,世子要是在乎名声,也不可能任凭京城中人把他传成那样了。
他都病得走一会儿路就要歇歇,居然还有力气抽人!看来是深谙鞭发的精髓,知道怎么打人又省力又疼!
裴彦钧没吭声。
温翩咬了咬牙,瑟缩着爬过来,忍辱负重道:“今日之事是小女子大失体统,冒犯了世子……和世子妃殿下,望二位大人有大量,饶了、饶了我这一回!”
见她识相,裴彦钧才“嗯”了一声。
“温翩,殿下息怒了,你便退下吧,别忘了把那些豆子给捡了,万一让人摔着不是玩的。若是爹知道你这样浮躁,定要罚你抄一百遍女训。”温玉汝怕她记恨,之后又找温岐年的麻烦,又加了一句,“岐年是爹的独子,你真以为他半点不在乎?”
温翩狼狈地将那些豆子草草捡了起来,生怕走得晚了,又惹恼那个疯子!她可只有一条命,裴彦钧就算把她给打死了,爹还真能让他给自己偿命不成?
满京城谁不知道皇帝宠这个堂弟,跟宠儿子似的,裴彦钧再天怒人怨也有人兜底,肆无忌惮。
“岐年,开春的时候爹就说要送你去书院念书,你现在怎么还一直在家里?”
温岐年羞愧地低下头:“我……我太笨了,给爹丢人,还惹他发了好大的火,不让我去书院了,在家里给我请先生。”
只是嫡母请来的那位先生好凶啊,骂得他一进书房就腿软。
“那就好。”温玉汝点了点头,“岐年,以前你年纪小也就算了,现在渐渐大了,被欺负了就不要再吞声忍气,好好读书做人,立起来了,姨娘自然有了倚仗。温翩若再这样,你就全告诉爹,别做锯嘴葫芦!”
“我知道了,长姐。”小胖子眼泪汪汪地投进姐姐的怀抱,“你在王府里也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欺负。”
裴彦钧目睹了一场温家姐弟的好戏,见没人了才忍不住问道:
“这小胖子是你唯一的兄弟?”
“……殿下,他叫岐年,不叫小胖子。”
“他既然是温怀济的独子,还生得这么壮实,怎么也被欺负。”
“人善被人欺呗,他的性子随了她亲娘。我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命里子嗣艰难,只顾着奔前程去了。等发现自己两任嫡妻都一直没生出儿子,想栽培庶子时,岐年已经定了性。他嫌弃岐年粗笨,自己又年轻,宁肯自己费工夫多生,也不愿再多关心关心他。”
光是今年,温怀济就又纳了几个新人了?也难怪沈韵儿忙不迭地把拨月等人往王府送呢。
她不愿意和裴彦钧详说。
其实岐年小的时候,是个很伶俐的孩子,还总爱偷偷跑到她的小院子里拿自己的肉菜,换她在街边淘来的一些小玩意儿。
可后来温怀济离京办差的时候,岐年突然起了高热,沈韵儿却故意拖延着不肯让大夫来。若不是她这个半吊子拿着外祖的医书病急乱投医,只怕这孩子连命都保不住了。只是那时候的她到底只自学了点皮毛,算不上真正的大夫。
那场病之后,岐年便有些迟钝,也越来越不得温怀济喜欢。
温府这一行实在不算什么愉悦的经历,一回去裴彦钧累得便又躺下了,急得青芜连忙又把医官叫来。
温玉汝带着弄雪又清点了一遍母亲的嫁妆契书,合计着寻哪个日子出去亲自看看,便见弄雪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封信。
“娘娘,这是聂姨娘给您的信。”
温玉汝展开看了。
信里说她嫁出去后,沈韵儿便把府里的下人又全清理了一遍,管得更加严格,她暂时还找不到机会下手。言辞间充满了害怕和犹豫。又提起沈韵儿开始张罗温翩的婚事,似乎有意带着她去赴下两个月后华宣公主的消夏宴。
“聂姨娘还是没下定决心。”
毕竟是懦弱了几十年的人,很难一朝改性。她但凡厉害一点,也不会任由沈韵儿踩着他们母子到这种田地也不敢反抗。
又觉得温玉汝这个世子妃,也不一定能给她撑腰。
不过若是她从岐年那里知道了今日回门发生的事情,或许又会重新考量。
温玉汝把信烧了,换了一身家常衣服,便要去跟着太妃娘娘抄经,顺便代替又病下的裴彦钧请安。
谁知道一进静心堂,便发现太妃的旁边,还坐了个裴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