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轻抚宋瓷苍白瘦弱的脸颊,温柔的道:"你醒来了,我们就准备回家。不过你应该饿了吧?打了这么久的葡萄糖,肯定馋坏了,我给你削苹果。"
他说着就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宋瓷拉住。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握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怕他跑掉似得。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她眼圈泛红,心中一软,又坐回了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柔声问:"怎么了?"
“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宋瓷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滚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以前,她总是倔强的不肯示弱。
可是今天,她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迟宴心疼不已,他将宋瓷搂进怀里:"没事了,我不会走。"
宋瓷靠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和记忆深处的心跳频率不一样。
“迟宴,迟宴……”她突然开口喊他。
“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脑子很不好,好像把什么都忘了,但是,我不想忘了你,我就一直一直念你的名字。”
她握住迟宴的手指,努力压制内心那些零零散散的陌生画面。
还有那个男人看不清的脸。
宋瓷只知道,那个人让她恐惧,让她厌恶。
而面前的人,让她安心。
“你叫迟宴,你是我的爱人,我们要结婚了。”
她复述了一遍,想要努力把这个事情记在脑子里。
——
宋瓷出院了,迟宴给她买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将一身污秽洗净,又弯下腰亲手为她穿上鞋子,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宋瓷看着就想,他可真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会忘掉曾经,但她庆幸一醒来就有人为她引路。
两个人往电梯处走,可还没走几步,迟宴听见了谁的说话声,步子猛的怔住,转身就带着宋瓷调头。
“怎么了?”
“电梯人太多了,我们走楼梯。”迟宴的声音透出一瞬间的不悦。
宋瓷点了点头,任由迟宴牵着自己的手。
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
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形挺拔,气质冷傲。
宋瓷觉得心口一痛,然后收回了视线。
薄矜远感觉有人在看他,当他看过去,楼道尽头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皱眉,心中浮现一抹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
沈助理看了看薄矜远的神情,不由问:"先生,怎么了?"
"没事,走吧。"
薄矜远淡淡道,迈步朝前走。
沈助理跟在他身边,他问:"宋瓷怎么样?她有没有好一点?"
“迟先生把宋小姐保护的很紧,前几天一直在家里,直到三天前,两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薄矜远皱眉,心里竟然莫名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沈助理也觉察到他的异常,问他:"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薄矜远淡淡回答:“回公司吧。”
*
迟宴带宋瓷回了家,问她想吃什么,宋瓷说不出来,迟宴便准备把拿手菜挨个做一遍。
去厨房前,他特意给宋瓷调了她最喜欢看的电影《赎罪》。
人虽然会失去记忆,但性格不会改变,片头才播了五分钟,就吸引了宋瓷。
迟宴在厨房里忙活,宋瓷则在看电影,她觉得有点热,便随手脱掉了外套。
却忽然发现了手腕上的疤痕。
宋瓷一点都不记得这个疤痕了,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冲进厨房把手举在迟宴面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迟宴一顿,他不想让宋瓷知道那三年的悲惨和牢狱之灾,他不想让宋瓷再一次痛苦,他想让宋瓷重新开始。
“这是……我们有一次吵架了,我说了伤你的话,你一时想不开……”迟宴看着那条疤痕,轻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的。"
"这么说,它是我自己弄的。"宋瓷看了迟宴一眼,眼神闪烁着一丝亮光:“我不怪你。”
迟宴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很多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
宋瓷像是刚刚破壳的小鸡,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迟宴,她就无条件相信迟宴。
吃饭的时候,迟宴给她的碗里垒了好高的菜。
“好吃吗?”
宋瓷点点头,有几分惊喜。
快吃完时,宋瓷忽然问:“那我的爸爸妈妈呢?”
迟宴盯着桌子,也知道,她迟早总会问这个问题的。
“伯父伯母在三年前,就车祸去世了。”
宋瓷筷子上的菜掉回了碗里,她迟钝的皱了皱眉。
“去世了?”
“等吃完饭,我带你去祭拜他们。”
事实上,两位老人上周才入土为安,且只有零散不多的骨灰。
“好。”宋瓷的眼泪掉进了碗里,她默默的抹掉。
哪怕已经忘了他们的样子,可这个消息,无异于噩耗,足以成为打倒宋瓷的悲涛巨浪。
宋瓷强忍着伤心,她想,自己似乎只有眼前的迟宴可以依靠了。
吃过晚饭,迟宴便带宋瓷去墓地。
这个时间点,人并不多。
宋瓷一直盯着墓碑上照片的两张笑颜,眼眶红红的。
"这是你的爸爸,这是伯母,他们走的……很安详,没什么痛苦。"迟宴指着墓碑上照片上的两位老人,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那就好。”
宋瓷看见墓碑上刻着立碑人:迟宴。
迟宴……迟宴……
宋瓷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迟宴对她好。
所以她也要学会好好爱迟宴。
“爸,妈,我会好好的生活下去的,和迟宴。”
她牵起了迟宴的手,恭敬的放下菊花,深深地鞠了一躬。
迟宴回握住她的手,深切的望着她。
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的照片。
不到一个小时,照片就到了薄矜远的手里。
以及宋瓷已经彻底失忆的消息。
薄矜远捏着那几张照片,眸光越发的幽暗。
“宋瓷,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这句话,夹杂着冷嘲热讽和一丝不可置信。
“我已经醒悟了,可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那一天,他祈求她别忘了他,可她还是忘了。
还是忘了他……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遗弃了,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薄矜远阴冷的盯着他们相握的手,忽然一脚踹飞茶几,玻璃杯碎裂一地。
他的计划全都乱了。
宋瓷的确把一切都忘了,也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