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吓到宋瓷,在这之前,薄矜远特意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了,想要尽量表现的柔和一些。
可看到他们相交叠的手,他还是克制不住了。
等到烟头烫到手指,薄矜远才幡然清醒。
目光落到了宋瓷脸上,他尽量的笑了笑。
可他一笑,宋瓷就躲到了迟宴身后。
薄矜远笑不出来了,脸上还有几天前被迟宴打了一拳后的於肿。
“老人呢?”
薄矜远指了指身后的别墅:“在楼上。”
薄矜远又说:“我带着她吧。”
迟宴拒绝:“不可以,她怕你。”
薄矜远顿住,他才反应过来,宋瓷怕他……然后转身径直走在前面。
别墅里面冷冰冰的,下人规规矩矩的各司其职,薄家老爷子去世多年,但客厅里还摆着他最爱的兰花。
这事儿只有跟薄矜远亲近的人知道,迟宴当然也知道。
他们上了二楼。
宋瓷对陌生环境油然的恐惧,迟宴拍了拍她的头顶,细心安抚着她。
“有我在呢。”
薄矜远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几乎迅速回了头,他觉得心口有一瞬间的绞痛。
曾经,宋瓷也很喜欢牵着他的手。
那时候,陪伴宋瓷的人是他。
薄矜远记得很清楚,宋瓷最后一次来薄家,是他把她强制带来的。
那天,宋楚正在医院抢救双腿,父母因非法集资被带走调查,宋瓷作为罪人之女,本就累的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却被他派人按在地上跪了整整三天。
那时候的宋瓷还没有坐牢,生性孤冷清傲,不承认父母会做那样的事,也不承认自己撞了宋楚,更不承认,薄矜远竟然真的不爱她了。
后来,她出狱,薄矜远也惩罚她跪在包厢里供人娱乐。
可她,再也没有那股倔强了。
只是那时候的薄矜远,却不知道这股倔强是被什么给磨灭的。
薄矜远走到书房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是,宋楚的轮椅运转声音。
薄矜远急忙推开了门,门内,宋楚正端坐在轮椅上,拿着桌子上的一本书看,听到门开,抬起头来。
薄矜远看向后面红木的书柜,被端端正正摆在那里的两盒骨灰,不见了。
薄矜远疾步走过去,声音冷厉:“这儿的东西呢?”
宋楚一怔,而后看到了身后紧随齐来的宋瓷和迟宴,有点子意外,但不多。
“我看着害怕,就扔了。”
三个人当即塑在原地,宋瓷更是如遭雷劈。
薄矜远看着她,不可思议:“什么意思?”
“他们在的时候总是打骂我,我不想让他们摆在家里。”
薄矜远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警告:“这是我家。”
宋楚忽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笑:“你看,你果然不想娶我了。”
薄矜远觉得不可理喻:“这和他们的骨灰有什么关系?”
“以前你说,只要我想做,做什么都可以,你什么都会护着我,我害怕他们的骨灰,扔掉不可以吗?以后我嫁给你,这里也就是我的家了……”
她还没说完,宋瓷就冲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近乎奔溃的问她:“我的爸爸妈妈呢!”
宋楚好像被吓到了,哭的更厉害,不停的往后退,求助性的看薄矜远。
书房内,质问声和哭声此起彼伏。
“阿远哥哥,她弄疼我了……”
宋瓷的指甲几乎陷入了宋楚的胳膊。
薄矜远这才过去一把扯开了宋瓷,把宋瓷往后拉了拉。
宋瓷忽然失了力气,加上薄矜远推她时用了些力,她整个人往后倒去。
薄矜远慌了,急忙想要过去抓住宋瓷,可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迟宴接住了她。
宋瓷抬眼,用厌恶的眼神瞪着薄矜远,心里不知为什么,痛的好厉害。
薄矜远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他……这种解释又可笑又荒唐。
宋楚这时抓住了他的衣角:“阿远哥哥,就因为她失忆了,就可以把她对我造成的伤害,一笔勾销吗?”
薄矜远又看向宋瓷,他已经因为宋楚伤害了宋瓷,再也不能因为宋瓷,伤害到宋楚。
她们都很可怜,每一个都很可怜。
他俯下身,哄着宋楚:“不是的,我没有不要你。楚楚,你告诉我,骨灰被你扔在哪里了?”
“我……我真的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没有人要我,只有你了,你也不要我了……”
宋楚吞吞吐吐,一直想要转移话题,站在道德制高点委屈哭诉,就是不说骨灰在哪里。
宋瓷想要冲过去问清楚,但却是被迟宴拉住,他怕薄矜远又伤害到宋瓷。
“宋楚!”
薄矜远终于对宋楚动了怒,他冷声质问:“快告诉我,骨灰呢?”
宋楚愣住,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犹豫了很久,她才说:“我给保洁阿姨了,她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了。”
话音一落,宋瓷几乎是冲了出去,却在楼梯最后一阶崴到了脚,整个人重重的摔了下去。
迟宴一惊,加快了追下去的步子,可宋瓷却自己爬了起来。
她摔倒的地方,膝盖磕出的血还留在那里。
薄矜远看见那血,浑身都觉得冷。
她身上又多了一道伤。
宋瓷冲到垃圾桶里,可里面却空空如也。
薄矜远响起刚才那一阵,楼下运送垃圾的车辆声音。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凝望着楼上。
所以,宋楚刚刚,是在拖延时间。
宋瓷已经忘了哭,或者说她本就不喜欢哭,她无助的抱着迟宴:“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我已经三年多没见到他们了……我想带他们回家!”
迟宴听到她绝望的祈求,只觉得心痛。
“我们去追垃圾车,一定能找回来的。”
说着,迟宴就准备把宋瓷往车上带去,薄矜远急忙跟了过来。
“我开车吧,你……你照顾好宋瓷。”
迟宴想了想,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黑色的轿车在车流中穿行,薄矜远今天发现了两件事。
宋楚不是真正的善良。
他比想象中,还要在意宋瓷。
仅仅这两件事,就足以推翻薄矜远这三年来所有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