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和丛也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哪天他们能把内心对彼此的在乎说出来，那非得到了生离死别之时不可。
阿婆的遗言像是一根绳子将他们两个人牵在一起。
丛也看着陈皮黑沉的脸色，他心理年龄大出陈皮很多，哪怕是他有时候比陈皮更幼稚，也丝毫不影响他将他自己定位为陈皮的长辈。
“你现在既然已经开始自立门户，以后肯定是要成家，娶媳妇儿的！”
丛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湿漉漉的痕迹：
“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媳妇儿想想，树敌太多，不是好事。”
陈皮整天喊打喊杀，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敢跟他处对象啊？
丛也明显地从陈皮的脸上捕捉到了不耐烦。
但这烦躁不是冲着他而来的，而是冲着他口中那个虚无缥缈连一张脸都没有的陈皮媳妇儿去的。
他眉头隆成一座小山：“女人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好得很！”
丛也：“……”
陈皮总不能单着一辈子吧。
不对。
丛也摇了摇头。
他怎么干起了媒婆的差事？
他本意不是劝陈皮少遭杀孽吗？
丛也把自己偏离轨道十万八千里的话头给拉回来：
“反正你以后别杀人！”
这话不自觉就带上了强制命令的语气。
向来只有陈舵主命令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还有人管到他头上来了？
小厮瞅了一眼陈舵主的脸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要是别人敢跟陈舵主这么说话，那脸皮铁定都掉在地上了。
换成了丛小少爷，陈舵主这心情怎么还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
“我杀人怎么了？”
陈皮先前的烦躁被丛也的话驱散，他悠闲地撑着太阳穴，懒散地看着丛也。
“就当是为我积点儿福，我不想你的孽报到我头上来了！”
丛也说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陈皮的脸色却微妙地变了变。
“好了好了！反正别让我再发现你杀人，不然我就……”
他眯了眯眼睛，话语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陈皮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他，好奇地问：“不然你就怎么样？”
丛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陈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丛也不怀好意的声音。
“不然我就让你阳痿！”
丛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个男人不怕阳痿。
陈皮瞳孔微睁，脸皮绷紧，红晕慢慢地在他的脸上和耳后晕开。
他整个人跳起来，又气又恼：
“丛也！”
这个时候的丛也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楼梯处。
听到了陈皮气急败坏的声音，他还不忘回头朝着陈皮戏谑地招了招手。
等到丛也的身影从楼梯处彻底消失，陈皮脸上的红都没有消下去。
他用手捏了捏眉心，通红的脖颈处青筋跳动。
“陈舵主……”
小厮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隔间的角落。
陈皮的目光望过去，一双黑眸顿时就降下了温度。
两个满脸恐惧的人靠在墙壁上，浑身发抖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陈皮走近了两步，仿佛踩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上。
“别过来！”
“别过来！我们没出声！”
“您放了我们吧！”
“……”
两人脸上的汗水和泪痕交织在一起，扭曲了面容。
陈皮冷笑一声：“处理了丢江……”
他的话突然停在了空中。
小厮见状，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皮转过身坐在了凳子上：
“把他们扔回去。”
小厮脸上的震惊差点儿就没压下去。
这是第一次，陈舵主手下留了活口。
两个劫后余生的人也呆滞了。
小厮不敢多说，带着人把角落里缩着的两个人拖了下去。
陈皮坐在安静的房间里，脑海中响起了丛也的话。
他不信因果报应。
老天爷要是没瞎眼，就别乱认人。
杀了人的是他陈皮。
就算是有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到别人身上。
通泰码头对面的咖啡厅，丛也看了一眼被小厮踹了一脚连滚带爬地离开通泰码头的人，嘴角扬起了笑容。
不错，陈皮还算是听话。
他看了一眼咖啡厅墙壁上的钟表，走了出去，一辆黄包车来到了他的身前。
“去张府。”
……
张府。
持枪的张家亲兵朝着丛也敬礼：
“丛少爷！”
自从亲兵中部分人跟着丛也下墓后，对丛也的敬佩就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他们亲眼见过丛也去救了他们中的兄弟，也亲眼见到了丛也的能力。
对丛也的评估再也不是简单的二爷家的小少爷。
丛也轻车熟路地去了张启山的房间。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副官的身后，看着副官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床上躺着的张启山，心中感叹不已。
张启山的状态很不正常。
面色发紫，唇色苍白，眼下萦绕着一大团的黑气，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过，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出不来的梦境之中。
“丛也。”
副官转身之时，目光与丛也相撞，惊讶地看着他。
佛爷出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丛也。
他的直觉告诉他，丛也可能会帮上忙。
哪怕是丛也帮不上忙，让丛也在他身边，他心中也能多出很多的安全感。
可他去红府找丛也，却被二爷告知丛也去了南京。
眼下突然在房间里看到了丛也的身影，难免惊喜交加。
“你回来了。”
副官这几天同样不好受。
他的眉眼也缠绕着深深的疲倦。
他比张启山更累。
不仅要照顾张启山，为张启山寻找解决梦魇的办法，还要时刻压制住长沙城内的风言风语，并且替张启山将长沙城的事务处理好。
他一个人都恨不得分成三个人使唤。
哪怕是他体质超群，也经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来回奔波。
“副官，你的黑眼圈都要跟大熊猫一样了！”
丛也指了指副官眼下的两团乌黑。
副官呆呆站着，疑惑地问：
“什么是大熊猫？”
丛也咂舌，忘记了，大熊猫是1990年才被确定为国宝的。
这个时候的大熊猫还在四川的森林里当野宝宝呢。
认识大熊猫的人屈指可数。
“就是你这样的。”
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