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神志不清，什么也问不出来。
丛也他们刚准备放弃询问，就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段熟悉的唱词。
“左执弓，右搭箭……”
老人嘴里唱着《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这一段戏。
二月红一怔，失控地握住了老人的肩膀：
“你怎么会唱这一段的？”
“是谁教你的？”
老人只唱，却什么都不说。
丛也看向了二月红，“师傅，你接着他唱下去看看他的反应！”
二月红点点头，试探地开嗓：
“左执弓，右搭箭，向空中射定……”
柔婉细腻的戏曲在墓室里回荡。
老人浑身陡然一震，他耳朵一动，紧紧地抓住了二月红的手。
没等二月红开口，老人仿佛陷入了什么癔症，一把推开二月红，身影朝着黑暗中跑去。
他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对矿山里的道路却异常熟悉。
眨眼间就消失在丛也他们的面前。
打算去追的副官被张启山拦住。
“不用追了，追不上他的。”
副官点点头。
二月红整理好了情绪，站起来说道：“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我们顺着老人刚刚离开的方向走，总能再找到他。”
丛也说，他的眼神中带着安慰。
这个矿山与红家先辈密切相关，二月红难免情绪复杂。
一行人沿着刚刚老人跑开的方向走去。
火折子被重新点燃。
他们的眼前慢慢出现了一个闭合的墓室。
“没有路了！”
齐铁嘴跑上前绕了一圈儿，跑过来跟张启山说道。
张启山目光打量着四周，最后放到了丛也的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但丛也莫名知道他的意思。
丛也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封闭的墓室。
这就是一个人工凿出来的空间，角落里堆着一些石头和铁锹之类的工具。
他的目光慢慢地停在了一块儿石碑的前面。
石碑上铺着厚厚一层灰，丛也不嫌弃地把石碑搬开，一个只容人钻过去的洞口浮现在他的眼前。
丛也心情大好，仿佛发掘出了一块儿宝藏。
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眸光看向了二月红，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块儿琥珀似的明亮。
二月红露出笑容，眼神中含着夸奖。
张启山站在两个人的中间，顶了顶发疼的后槽牙，冷淡地移开视线。
片刻后，他又重新盯着丛也。
教丛也的人是他，丛也却只记得二月红？
张启山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丛也这种忘恩负义的混蛋了。
“你上次说的，我都记住了。”
丛也又去看张启山。
他的脸即使在昏暗的墓室里都熠熠生辉，脸上笼罩着阳光的明媚，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好吧。
张启山叹气。
即使丛也是混蛋，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混蛋。
他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讨他欢心的人呢？
张启山就一愣神的功夫。
丛也就直接钻进了那个洞口里。
看着丛也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洞口，张启山的心脏跟着不安地跳了跳。
他赶紧蹲下来，跟在丛也的身后。
谁知肩膀却立即撞上了一个人。
张启山扭头，视线和二月红撞上。
看到丛也跑进去，两个人都着急，一时间竟然忽视了身边人的存在。
“哎哟！佛爷，二爷，你们俩别挡路啊！”
齐铁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挤开了二月红和张启山，灵敏地钻入了洞口，口里念叨个不停：
“丛也！你小子！等等我！你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就敢在墓里乱跑！”
副官看了一眼佛爷和二爷，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也从他们之中挤了过去。
回过神来的张启山和二月红互相对视了一眼。
张启山站直身体，伸出手：“二爷先请。”
二月红没和他推辞：“多谢。”
张启山：“……”
他最后一个钻进洞口。
亲兵们被他留下来守住洞口，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从洞口钻进来后，眼前就是另一片天地。
虽然洞口里面比外面的墓室更黑暗，但在丛也的视线中依旧是清晰一片。
这里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工人宿舍。
上下铺的铁架床靠着墙壁摆放，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木桌。
一些纸张散落在地板上。
丛也蹲下来拾起，只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和奇形怪状的图案。
“丛也！”
“你在哪儿呢？”
丛也听到了齐铁嘴的声音。
他转身看去，黑暗中齐铁嘴正在不停地摸索前进。
“八爷。”
丛也喊了一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齐铁嘴放松下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这地方黑成这样，你也敢往里闯！”
齐铁嘴搓了搓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
说来奇怪，刚刚一心只想着丛也的安危，倒没感觉到害怕。
现在找到了丛也，反而开始感到害怕了。
“副官也进来了。”
丛也走到齐铁嘴身边，立即被齐铁嘴像是八爪鱼一样缠上来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可别丢下我！”
齐铁嘴脑袋四处转动，一双滴溜圆儿的眼睛不安地转动。
副官在丛也的另一边停下脚步。
他视力不错，又胆大心细，很快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东西。
“这里有发电机。”
他拍了拍手下的机器，开始转动把手：“这发电机有些年头了，但是还能用。”
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几乎在张启山和二月红相继钻进来的时候，黑暗顿时被灯光驱散至角落。
灯光下，一切都无处遁形。
丛也一眼瞧见了缩在铁架床角落里的老人。
“师傅！”
丛也立即示意二月红。
老人安静地抱着膝盖，垂着一头凌乱脏污的头发，情绪稳定不少，没有之前的疯癫状。
“老人家……”
二月红慢慢靠近，声音放缓，带着安抚人心的柔和。
老人听到了动静，动了动脑袋，似乎感知到了二月红的方向。
“老人家，你是怎么会唱这出戏的？”
二月红在距离铁架床一米处停下脚步，他担心靠得太近，会再次惊跑老人。
丛也手上拿着的纸张引起了张启山的注意。
他凑近两步，目光粗略扫过，眼神一厉。
他曾经被日本人绑去过，当然认识日文。
丛也发现了他的变化，问道：“这纸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