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心不下丫头……”
丫头爹的双眼带着哀求。
“我走之后……您替我多照看她一些……”
他的眼角溢出清泪。
他还想说些什么，力气却被抽干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爹！”
丫头呜咽出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丛也点头：“我一定会照看丫头。”
即便是丫头爹不叮嘱，他也会一直照看着丫头。
丫头和霍仙姑一样，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认识的人。
两个人性格虽然不同，但丛也都是把她们当作妹妹看待。
又怎么会对丫头不管不顾呢？
随着丛也的声音落下，丫头爹的胸膛慢慢地鼓起来，最后一口气吸了进去，却再也吐不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逐渐灰暗下去，眼中最后的一丝光也消散了。
丛也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丫头爹已经死了。
“爹！”
“你别丢下我！”
丫头跪倒在床边，伏在她爹的胸膛上，绝望的哭声萦绕在房中，久久不曾散去。
丛也始终沉默，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丫头。
丫头给她爹操办了葬礼，紧接着重新开起了面摊。
“面摊我爹开了一辈子，这是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丢。”
“丛也，你常来吃面啊。”
丫头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堪，但却又格外的坚强。
丛也点头，露出笑容：“一定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做的面条可是长沙城最好吃的面条。”
丫头露齿而笑，眼泪浮现出点点泪光，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
“好，说定了。”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爹死后，她彻彻底底孑然一身。
她现在只有丛也了。
丫头的事情安定下来。
长沙城里又沸沸扬扬地传起了张启山的奇事。
回到红府。
丛也坐在二月红的身边，有些好奇地问：
“张启山是怎么做到的？”
传闻张启山和同伴打赌，能一夜之间将大佛请回家。
同伴以为他在酒后胡说八道。
没想到第二天去张府一看，一座大佛真就凭空出现在张府里。
同伴啧啧称奇，这件奇事儿就在长沙城里传开了。
张启山还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张大佛爷”。
二月红正在给丛也缝他卷起了毛边儿的荷包。
这荷包是丛也刚拜师二月红的时候，二月红亲手为他缝制的。
无论用料多好，七八年的时间也磨损了不少。
丛也就把荷包取下来，送到二月红手里回炉重造。
“除了他自己，谁会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二月红对张启山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和丛也聊张启山，他转移话题：
“你常去的那家面摊的老板去世了？”
二月红还记得那家老板的小女儿似乎曾经对丛也有恩。
不过再大的恩情，丛也这么些年的照顾也还完了。
二月红担心的是丛也年少，一腔少年心被人利用，成功摊上一个负担，最后成为一生的遗憾。
“嗯。”
提起丫头，丛也脸上的笑意微微消散，有些沉重。
“那老板的女儿呢？”
二月红试探地问。
丛也：“丫头接手了面摊。”
二月红心下一松，看来面摊老板并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没有提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请求。
丛也长得好，年龄又与丫头相仿，老板有将丫头许给丛也的心思也并不奇怪。
二月红担心的就是老板以死相求，现在从丛也的反应看来，应该没有这么一回事。
“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开面摊可能有些艰难。”
二月红对丫头没有多少的怜悯。
如果每一个命苦的人都要他去怜悯，那么整个长沙的人他怕是怜悯不过来。
何况，有了丛也的帮衬，丫头也称不上命苦。
丛也重情，他只是不想看丛也难过。
“我找人看着她的。”
这一点丛也不是没有想过。
这个年代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开门做生意，那定然是会吸引到更多的恶意。
因此，丛也都是让弘文三兄弟派人暗中盯着丫头的面摊。
有闹事的、不长眼睛欺负小姑娘的人都给拉走。
二月红看着他随着年龄又长开了些的面容，眼中情绪复杂。
……
丫头接手面摊，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短短半年时间，找茬的、调戏的、怒骂的混账东西数不胜数。
丛也每天听着弘文的汇报，太阳穴都被那些奇葩气得突突。
在翻年不久后的一个上午，丛也正坐在茶馆里包厢里和群里的神仙们搓着麻将。
弘文匆匆跑来茶馆，带来的消息像是一个炸雷。
“你说什么？”
丛也仰躺在摇椅里的身体顿时坐直了。
弘文咽了咽口水，上气不接下气，“丫头她……她要被卖掉了！”
丛也站起来，掸了掸衣袍，一边往外走，一边跟身边的弘文说道：
“前因后果都跟我说清楚。”
弘文点点头，给丛也带路：“这长沙城的人牙子很多，瞧上了丫头也不稀奇。”
虽然已经是开春的三月，但是空气中仍然带着寒意。
丛也的表情凝重，弘文的话勾起他的疑惑：“可丫头并无把柄在他们手中。”
弘文已经也干过这种事情，但是他顶多是吓唬吓唬别人，跟那些人牙子比，还真不成气候。
他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叹：“您是有所不知，这人口买卖都是一条龙，全国上下的人牙子势力哪是我们能够相比的？包括官老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什么把柄？随手一捏就可以了。”
丛也的脚步微顿。
是了，他跟着二月红，受红府庇佑，这些事情自然入不了他的眼睛。
可这样的事情在全国太常见了，常见到参与买卖的人甚至有官府和军人。
“卖妓女，从扬州带来的规矩，都是人牙子背着闺女，从闹市走一圈，这既是昭告天下，这丫头就要卖进去了。”
“如果有什么要打抱不平的，就在这一圈里站出来，要截就拿银子出来，人牙子也不推人进火坑，但是一旦进了妓院，对不起了，那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此外，这也是告诉那些达官贵人，今天晚上又有黄花大闺女可以开苞了，准备好洋元来打那个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