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红府、二月红、丛也……
了解到的记忆一瞬间从张启山脑海中划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夕阳上。
余光中扫到丛也抬起瓷瓶抿了一口。
丛也抿紧唇瓣,酒液濡湿了他的唇瓣,一股果香在他的唇齿间萦绕。
仿佛一层轻薄的烟雾在口腔中来回飘荡。
满口醇香和清冽,没有丝毫的辛辣和干涩。
不愧是长沙城生意最好的酒铺。
看来以后去给群里的各位老神仙买酒,可以认准这个家铺子。
丛也虽然没喝过酒,但是他不会醉。
体内的女娲灵血分解酒精速度极快,通过全身上下的毛孔将酒意排解出去。
张启山的耳廓微微抽动,轻到极致的脚步声还是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拍了拍丛也的肩膀,笑容融化了眉间的冷意,勾起的唇角无端地透露出几分桀骜。
“改天再来找你喝酒,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的话显得有些突然,他打量着丛也的表情。
丛也若无其事地点头,应下一个好字。
张启山翻身跳下,军靴落在青石板路上。
他仰起头又看了一眼丛也,目光透过丛也的肩膀,似乎望进了红府的院子。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光影浮动,藏着太多的东西。
丛也举起瓷瓶,朝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
张启山嘴角噙笑,影子慢慢地消失在了巷子口。
丛也的眸光渐深,摸着瓷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张启山若是真把他当作是一无所知的少年,那可就真瞧不起他了。
他好歹也是二月红精心培养出来的梨园接班人。
他不是傻子。
张启山来红府找他,不走正门,反而叩响后墙。
这个举动十足古怪。
张启山军装看起来等级不低,走正门的话红府自然欢迎,可他偏偏偷偷走墙角?
张启山和红府能扯上什么关系?
就在丛也仔细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坐那么高干什么?”
陈皮吊儿郎当地倚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上。
手里剥着坚果高高抛起,又用嘴衔住。
没等丛也回答,他鼻尖微微收缩,眉头拧起片刻,目光诡异地落在丛也身上,缓缓地笑了。
“行啊,都知道背着师傅喝酒了?”
陈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丛也懒得理发神经的陈皮,轻轻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长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喂,”陈皮见丛也一句话不说,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手里的坚果朝着丛也掷去。
红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铁蛋子绝招被陈皮学得有模有样。
虽然不是铁蛋子,但这坚果被他扔出来,砸在身体上定然也是一片可怕的淤青。
丛也抬手,一根极细的银针从他的袖间飞射而出。
坚果被银针穿过,碎裂成两半落在地上。
银针却速度不停,擦过了陈皮的眼角。
陈皮轻啧了一声,笑意重新浮现在眼底。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他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道。
丛也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银镯子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丛也重金让人打好的银针。
他的飞针手艺从得到了东方不败的秘籍之后就开始修炼,天赋和勤奋他都不差,因此飞针使得有模有样。
不比陈皮的铁蛋子差,甚至有时候连陈皮也应对不过来。
陈皮皮糙肉厚。
打击他的肉体,不如痛殴他的灵魂。
他垂眸盯着地面片刻,心生一计,朝着陈皮露出笑容:
“吃面吗?”
陈皮顿时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丛也。
他眨眼睛的频率不自觉地加快,口舌发干:“你和我?”
丛也扬了扬下巴,一双凤眼里含着亮光,故意反问道:“怎么?不想去?”
陈皮把手里的坚果扔掉,走到了丛也身边:“去啊,为什么不去?”
丛也笑意加深,心里已经开始得意地哼起了歌。
半个小时后。
陈皮满脸涨红,几欲喷火。
他眼睛泛红,死死地盯着丛也。
周遭诧异的目光让他胸口戾气横生,恨不得把这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舌头都给割掉。
丫头躲在丛也的身后,被陈皮阴鸷的目光看得心生恐慌。
丛也让丫头给陈皮的面里藏了一碗的辣椒,陈皮毫无防备地一口下去,直接灵魂归西。
丫头原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又实在拒绝不了丛也。
因此,陈皮就悲催了。
丛也笑得十分猖狂。
他看着陈皮一副无能狂怒的喷火龙样子,眼角都笑得溢出了眼泪。
陈皮嘴里像是含着一团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眼前慢慢模糊,陈皮使劲儿眨着眼睛,鼻尖儿上还不停地冒出细汗。
陈皮忍得汗毛直立,他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丛也。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丛也身上,立即愣住了。
丛也那双对着自己一向不怀好意的凤眼晶亮,轻轻地弯出了欣喜的弧度,就像是天空中蘸着白糖高高挂起的小月牙儿。
这副样子丛也只在师傅面前出现过,何时面对他的时候笑得这么真心实意了。
陈皮心里又气又怒,还莫名泛酸。
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是,胸口像是被人戳了一个小孔,怒气顺着小孔全溢出去了。
看着丛也的笑脸,再也生不出愤怒。
陈皮搅动着碗里的面条,红红的辣椒瞬间上泛。
怪不得丛也小兔崽子刚刚阻止他搅拌,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整他。
陈皮牙痒痒,忍不住去看丛也。
丛也这时候正一脸稀奇地盯着陈皮。
怪事啊,他都以为陈皮要掏出九爪钩了。
原来陈皮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同门之谊的。
成功整蛊了陈皮,丛也心情大好,嘴里哼唱着《武家坡》里的几段唱词,和陈皮结伴朝着红府走去。
从前跟着二月红学戏曲是迫不得已,但是随着这些年学得越来越深,丛也忍不住感叹这老祖宗能传下来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
比前世的流行音乐好听多了。
仙品呐。
陈皮瞧了瞧丛也,心道丛也去学戏果然才是最合适的。
长得细皮嫩肉、声音也好听、身段也好……
不对,自己在说什么?
陈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向丛也的眼神重新染上了嫌弃。
丛也都懒得搭理陈皮。
这小子从小精神都不太正常。
回到红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二月红的小楼里灯光已经熄灭了。
反倒是红老爷还在前厅。
丛也隐隐约约似乎看到红老爷在跟一个脸上带着纹身的人交谈。
察觉到了他和陈皮的脚步,那人的身影飞速地闪到了黑暗之中,不见踪影了。